惊变【8】

淳于燮脚下生风，飒然穿行过一间间殿宇、一道道宫墙。

远远地看到御书房门外跪着两个人，越走越近，那两个人原来是瑞王淳于祁钧和兵部侍郎楚文才。

“燮，你可算回来了。”淳于祁钧看到朝着自己走来的淳于燮喊道，想要起身腿却已经不听使唤，“快点去求你父皇，他不见我们，琬琛她还被压在宗人府呢。”

淳于燮伸手扶起了淳于祁钧和楚文才：“看样子小叔叔和楚大人是在为琬琛求情？既然父皇不准你们的人情，我去求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那王爷预备怎么办？”

“小叔叔在这里本王并不意外，不过大人也......本王确实没想到。”

“卑职办事不利不能为国分忧但至少还能看出黑白，卑职实在不忍心看着王爷和侧妃娘娘被人陷害啊。”

“大人的心意本王谢过了。”淳于燮稍一欠身，“不过事到如今已经不是求情就能解决的了。小叔叔，楚大人，二位现在就请回府吧，琬琛的事我自有安排。”

“燮，你可不要乱来啊。”林琬琛在淳于燮心中的地位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小叔叔可是心知肚明，眼前的人越是笃定他就越担心，他知道要是一把火烧了金銮殿可以救出林琬琛的话淳于燮也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小叔叔放心，我做事自然有分寸，”淳于燮眉梢一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做出鱼死网破的事情的。”

“王爷，听卑职.....”

“楚大人不必说了，”淳于祁钧出声止住了楚文才，他知道“万不得已”已经是淳于燮最后的底线，或者说淳于燮没有在听到这件事之后马上就爆发已经让他觉得是万幸了，“大人应该也和本王一样相信恪王爷一定可以渡过眼下的难关吧。”

目送走了淳于祁钧和楚文才，淳于燮瞥了一眼紧闭大门的御书房，冷笑，他早就料到这个男人会这样做，十几年前如此，十几年后仍然如此，他从来都没有指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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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和宫仿佛从来没有过改变，四季常有的奇花异草、总是神经紧张的宫人还有傲视群芳的刘皇后。

“儿臣见过母后。”

“起来吧。”

刘皇后答应着，一双眼睛不由自主地对上了直视着自己的凤目。自从三天前杨青莲进宫告诉她对付了林琬琛她就料定了淳于燮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她没有想到他会这般的明目张胆。

“本宫没有记错的话，随恪王出征的将士们还应该在回京途中，恪王怎么自己就先回来了？”嘴角拉起一道弧线，刘皇后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

“儿臣若是真的等到班师回来，那迎接儿臣的怕就是宗人府拿人的旨意了吧？”

冷，初冬的寒风竟然都不及这男人眼底的波光灼人，任是跋扈惯了的刘后也觉得心中一紧：“听你的口气似乎是对宗人府不满啊。”

“儿臣对宗人府没什么不满，毕竟宗人府也只是按照旨意做事。”凤目一垂随即又扬起，眼神中掺杂着难以名状的决绝，“所以儿臣斗胆来求母后，求母后能救救儿臣，救救琬琛。”

“燮儿，你是本宫亲自抚养长大的自然知根知底，本宫相信你一定不会做出不利于太子的事情，但林琬琛，本宫不信她。”

刘皇后知道淳于燮一定能听懂她话里的文章，她说了她可以帮他，但他必须要放弃林琬琛。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向来冷静理智的他，是生是死她要他自己选，结果当然显而易见。

薄唇勾起，绝美而阴郁，吐出的声音美好却能字字惊心：“此次出征儿臣与国舅同行，母后就不想知道国舅现在的状况吗？”

“国舅，国舅现在不就在班师的大军之中吗？”

刘荣是刘丞相一支唯一的男丁，刘皇后对这个嫡亲弟弟还是相当疼爱的，所以听到淳于燮提起他的时候不由得慌乱了起来。

对面的女人情绪上的变化自然是逃不过淳于燮的眼，让他不由得暗笑了声原来来草包也是有用处的。

“国舅在军中由儿臣的亲信保护着。但毕竟山高路远，时不时还会遇到流寇侵扰，有时难免首尾难以相顾，儿臣只怕稍有不慎就会出差池，到时母后可不要怪罪儿臣。”

刘皇后恨得咬碎银牙，原本以为经过这一场历练可以为自家弟弟日后的仕途增些砝码却没防备竟然落入了别人设下的局。

今天他是来放话的，就算他明明知道她最恨被人要挟。有心想赶他出去又怕连累了自己弟弟，她也只能尽量缓了口气：“本宫知道恪王手下净是些能人，只要恪王用心是不会有意外的。”

“母后，人有失手，这样的包票儿臣可不敢打。”

“那你想怎么样？”刘皇后的声音里有着遮掩不住的焦急。

“儿臣想说的话刚刚已经说过了，儿臣求母后救救儿臣，救救琬琛。”

“宗人府的事情，本宫是真的爱莫能助。”

淳于燮脸上绽开了一个好看的笑容，可笑容里居然浮动着轻蔑：“母后的能力别人不知道儿臣还能不知道。母后母仪天下，宗人府当然也在其中。”

笑容，那样的笑容，那样让人觉得不安的笑容在雕刻精美的脸上绽开，倾倒众生却也如同陷阱。

她恨这个笑容，恨这个只要想起来就让她不能成寐的笑容，恨这个会让她在午夜梦回时猛然惊醒的笑容，恨极了于是就不断寻找机会想要除掉这个笑容的主人，而最可恨的是她竟然一直都没有成功。

他隐忍，就如同十几年前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为了保住风雨飘摇的家国天下可以牺牲心中所爱；而他想要登峰造极所以步步为营不惜被千夫所指。

他残忍，就如同她曾经用尽心力去爱的男人。那个男人给了她不可一世的荣耀却不肯给她半点温暖；而他肆意的践踏着杨青莲对他的情意。

他多情，就如同给了他生命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身边美女无数心中从来都只有一个女人；而他为了自己的女人可以与整个天下为敌。

淳于燮，有着那个男人的性格和一双像极了那个女人的眼睛，他是他们的孩子。

一瞬间，太多的念头从这个披荆斩棘、身心俱伤的女人心底流过。一个不加掩饰的笑容让她瞬间就显得苍老了许多：“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了，告诉你的人不要伤害国舅，你父皇那里本宫去说。”

“儿臣谢母后开恩。”

躬身一拜，淳于燮转身走出了坤和宫，描金乌纱、青衣蟒纹、云纹披风被身后的风吹得咧咧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