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许撩开帘子下了马车,那是一处深野山林,夕阳入暮,山林之间遍是飞虫,长草及至腰间,呼吸至此,尽是绿叶青涩之味。齐北与云巧巧小小的个子,背着和人差不多的药筐子,齐北双手抓着背带,面色凝重且认真,云巧巧一跃一蹦过长的杂草几乎将她淹没。
“师兄且慢。”萧若缕唤他,尚许顿住脚步,回眸,微微歪头,浅浅笑着:“何事。”“此为他二人试练,师兄不可干涉。”尚许无可奈何注视着他:“师弟,瘟疫之事不怠慢。”萧若缕无动于衷:“不信师兄看不出。”看不出什么呢?自然是一名医修在外救人,怎会缺少药材,在大陆之上最为尊敬的便是他们,药材如流水哗哗奉上,救人性命。
明眼之人都看得出这一切不过为试练弟子设下的一个计罢了。
“师兄,可懂楚师弟的心思?”
“自然懂得。”尚许轻笑,看着那个孩子无比认真的摘选草药“这俩个孩子可是楚师弟的掌中宝呢。”
反正没有性命危险,他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不过话说回来,楚若棋那温和耿直性子倒也会骗人呢。
天渐渐暗了,那碧色蓝天,现浓如墨。
“叮铃!”又是铃铛脆响,尚许微微偏头望向那处似被风吹动的及腰长草处,萧若缕眸子动了动,手立即覆上剑柄。温热的手止住他拔剑的动作,轻轻摇头:“无事,我去看看。”
天知道,尚许刚才被他那一个动作吓得差点去世,要是林宿被斩上那么一剑,自己小命不说,至少也得被齐夭扒上一层皮。
对此,齐夭作出了回应:【……】
似是听见脚步声渐近,草丛又动了动,林宿握匕首的手紧了紧,“唰!”草丛被扒开,他手握匕首一个激灵抬头惊疑不定瞧着尚许,己至夜幕,漆黑的夜空如浓墨中混着点点金砾,闪着微亮,那人似宠溺又似无奈向着他展颜一笑:“总算找到了,这林间多是小虫,不怕遭咬。”
他像是散落人间的纯白月光,一身黑衣却被衬出了不该出现在这残忍世间的温柔。
林宿看尚许逆着月向他伸出手来,那温柔的光芒好似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一时之间林宿竟有些痴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警惕的向后退去。
林宿冷冷道:“虚伪的名门正派!”
尚许一愣:变脸这么快?
是好人又如何?若是知晓自己的所做所为不也是批头盖脸的痛骂?自己是他故友的子嗣,可他真的能容忍,刚正不阿,傲骨嶙峋的好友有一个修习邪术的儿子吗?答案定是不可能。对自己好,不过是认定自己年纪尚小,还可改邪归正但林宿知晓,那不可能,自己回不了头。况且,所谓正派不过嘴上说的好听,心里怎么想可没人知晓。细想自己今日所做所为,当真是太傻了。
不如断个干净,我倒要瞧瞧他知晓我所做为后,是什么模样。
林宿恨恨道,他从草丛中站起,扬起脸来,直视尚许双眸,开口沙哑阴沉:“你可知晓,当时我被追杀是因为什么?”
尚许不清楚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现在还苦于这孩子性子阴晴不定,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盗取玄灵门宝物。”让我看看你是什么表情,惊讶还是愤恨。
还道是干了什么,结果只是抢了个东西。尚许也不是说抢东西好,就是,最后反正东西全入齐北口袋,也不知怎么说,反正玄灵门也不会用,那东西是邪物,传说中那个英雄救人后被反噬就直接领盒饭了。所以不要听传闻说什么就信什么,说不定不全呢。
尚许看着林宿,越看越可怜,辛苦大半辈子,仇还没报完,所有的东西还都被人抢走。
齐北心思不坏,不过这性子的确是有些...幸好他给改了些。
林宿想从尚许那张温润的面上找出一丝怒意来,可结果让他失望,这个人并不像古板的修真者,也不他父亲那般风骨。
尚许看着他眼底是悲憾与万般无奈,他缓缓蹲下,温柔如故,伸出手臂来将林宿揽入怀中,林宿双瞳猛震,脑中在那一瞬成了空白。尚许的怀抱是暖的,如初时为护自己时一样。连他都没想到,上天有朝一日会分一寸月光予他。
尚许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轻抚林宿柔顺长发,柔声道:“阿宿,上天终会保佑于你,我宜如是。替你父亲,护下你是我此生莫大的幸运。”希望你,一切安好。
他知道!知道自己是谁。
皎洁的月光撒在林宿身上,他抬头望月,眼睫颤动。
那天上的明月啊,赠我一分怜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