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又变得凉了些,这些天调了座位,成绩一向拔尖的沈逸安和萧耀依然离的很近,而我这个万年咸鱼只配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座位挨着后门,冷风直往裤腿里钻,即使穿了两条秋裤我还是忍不住打颤。
快上课了,萧耀不知道跑哪去了还没回来,下一节是“金毛狮王”老李的语文课,如果迟到就不用上课了,我接到沈逸安的眼神求助,伸头往外望了望,也没瞧见人影。
萧耀几乎是踩着点进来的,正好撞上过来寻人的沈逸安,顺手将怀里的一个什么东西塞进了沈逸安怀里,又急急慌慌地跑回了座位。
是一个暖手袋。
沈逸安怕冷,天凉一点,他的四肢也就跟着凉,暖手袋好买,学校超市就有,但质量不太好,保温的时间不长,我们这栋楼就只有一楼有开水机,可也在刚入冬的时候就坏了,也一直没人来修,要接热水就必须跑到操场旁的初中教学楼去,来去一趟就已经很费时间,还说不准人多不多,的排多久队!我看着敞着外套连气都喘不过来还一个劲冲着沈逸安傻笑的萧耀,摸了摸被风吹得快冻僵的腿,暗骂了声,傻子!
这几天难得下雪了,不大,刚一落地就化了。
凉亭四面来风,我吸了吸鼻子,忍不住直跺脚。
脚快冻麻了…
萧耀对着手心哈了口气,使劲地搓了搓,他的手指纤长,能清晰地看见皮肤下青灰色的血管,像牵牛花藤一样蔓延交错。放平时,这绝对是一双美手,但现在我看见他那双冻得和红卡纸一个色儿还反应迟缓的“卤鸡爪”,真赞不起来,只觉得冷,不自觉的将手往包的更深处钻去。
我(陈果)“你不能去买一束吗?花店肯定有,至于这么折腾?”
我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只露出双眼睛盯着萧耀手上的动作。
今天周日,学校安排有半天的校内自由活动时间,上午的课刚上完,沈逸安就被语文老师叫走了,说是去改征文稿。萧耀掐着点在我脚踏出教室门的前0.01秒,抱着叠花花绿绿的卡纸把我给拦下了,支吾了半天,请我教他折纸玫瑰。
最近女生中不知怎的刮起了一股折纸风,其中玫瑰最受欢迎,因为不知哪位非主流大神的签名在人群中广为流传。
“玫瑰本身就是浪漫,纸玫瑰永不凋谢,那就是说,我想和你将浪漫进行到底。”
萧耀不知从哪听的,从学校小卖部买了一堆卡纸就兴冲冲的跑来找我,他想折一束玫瑰,送给沈逸安。
我(陈果)“错啦!”
我用脚踢了下萧耀的小腿
我(陈果)“折反了,要先对折!”
萧耀愣了一会儿,回想步骤,又埋头拆了重来。
等萧耀成功掌握折纸技能,我已经快冻成冰雕了!
我(陈果)“没天理,这年头还要帮着情敌讨自己心上人的欢心,太没天理了!”
我心里的小人正疯狂的哀嚎打滚,咬着纸巾哭泣,但看见那一袋子折废了揉成团的卡纸,那些不甘的抱怨又被凛冽的风刮走了,只剩下淡淡的酸涩。
凉亭旁有棵腊梅树,悄然地绽放着,飘零的雪甘愿做它淡淡芬芳的背景,但是无人观赏,有的只是转瞬即逝的一艘寒风。
萧耀叫了我半天,我才回过神来,他眉眼里是止不住的喜悦,拿着那朵唯一卖相可观的玫瑰,360度的欣赏个不停,说回去再复制几朵。
从凉亭回去的路上,很安静,连路过的鸟也没有。萧耀走在前面,雪正静静地飘在他的发茬上 我重重地踢了一脚滚落出花坛的小石子,在小石子的滚动声中嘟哝了句
我(陈果)傻子!
我回头最后看了眼那树梅花,突然觉得,世界给予人最大的浪漫,大概就是地底开出花来吧!
大神的名句流传范围真的非常广泛,并且深得人心。就在萧耀找我的第二天,沈逸安就趁着课间萧耀被季白招呼着去打篮球的空挡找到了我。两人的目的都是学折玫瑰,但都揣着,藏在心里捂着,等捂热乎了再掏出来。我拆穿谁也不是,只好郁闷地装作不知道。
之后的课,我故意没关门,任风吹着,我靠在后背椅上,幽怨的目光聚集在萧耀和沈逸安的背影上,任你们去浪漫吧,我一个人凉快凉快!
我才凉快没多久,就被刚换座位过来的季白给骂了,无奈之下,又跛着个冻僵的腿把门重新关上了。
我们是文科班,女生较多,平日里多的是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决裂的友谊,背后的嘀嘀咕咕我一天能听八个版本!
但我没有想到这八个版本中会出现沈逸安和萧耀。
背后嚼舌根大概是人的天性,萧耀和沈逸安的亲密终究被某些人定义为了不正当关系。
某些人中就有被萧耀拒绝的那位女生,同时也是我的室友——张媚女,她自称“天蝎美女”,可我却觉得她的眼睛太大,加上近视,看上去失了灵性,并无什么美感。
少年时期,喜欢一个人目光总是会忍不住跟着那个人走,所以除了我,她也迅速嗅到了其中的秘密。
张媚女“你们不觉得他们两个男生牵手,搂搂抱抱的很不正常吗?他们不会是那种不正当关系吧!”
季白张媚女故意把眼睛瞪得很大,以此来表示她对于自己猜测的惊讶,看上去有些骇人。 在那时,这确实算得上是一个禁忌话题。 话一出,有人附和,有人质疑,寝室里就没一处清静的地方。 我的心被这颗突然扔进湖里的石子搅了平静,烦躁的很,连数学题目也看不下去了,索性摔了笔。 “呲啦——”板凳脚与地面的巨大摩擦声,让她们短暂的安静了会儿,把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
张媚女“陈果,你干嘛?”
张媚女手里捏着颗瓜子正准备往嘴里送,被声响打断了,这会儿还停在手上,她眉头一皱对我粗鲁的行为颇为不满。
我没空理她的情绪,径直走到她的面前,在她迷茫的眼神中把她手里的瓜子扔到了地上,顺势与她十指相扣。
张媚女反应过来,气得快跳起来了,但又挣不开我的手,急得输出全在嘴上了。
张媚女“陈果,你有病啊!你恶不恶心?”
我看着她快瞪出来的眼珠,像快要死掉的鱼,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搅。
我(陈果)“恶心?怎么没恶心死你啊!背后嚼人舌根子,你有资格说别人恶心吗?”
我很生气,我视为白月光的人,在她们口中如同菜市场剥下来扔在地上任人踩踏的烂白菜。
一文不值,垃圾,污染环境,恶心...
我几乎要把张媚女的手捏碎!
什么时候喜欢也变成了货架上的商品,需要被人们逐个分类定价?
喜欢从不是恶心,诋毁才是!
室友们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七手八脚地将我两分开。
室友“媚女,你又不是不知道陈果和沈逸安他们关系好!”
张媚女疼得蹲在地上说不出话,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陈果)“不想再打一架的话,就别再后面乱嚼舌根!”
萧耀总是说我不够淑女,身高气质都跟个大老爷们似的,也就脸还看得出是个女的。室友们表面上和我处得来但心里都怕我,今天我打了张媚女,也算杀鸡儆猴,她们不敢再多言,话不会自己长腿,对于这段菜市场谈话算是锁在这个屋子里了。
之后张媚女也消停了,没再有什么风浪,日子就这么过着,伴着蝉鸣,我们进入了高三,假期被无限缩短,每天面对着不同的习题,人已经被榨空了,沈逸安和萧耀轮番着给我补课,才勉强让我的成绩看得顺眼些。
蝉声叫个不停,放月假这天天气特别晴朗,晒得人心都软了。
回家的公交车站旁有个小卖部,外边挂着个透明的风铃,从底部往上看,整个天空都装在了里面,随白云的旋转发出叮咚的脆响。
我买了一个风铃。
萧耀父母不在本地,他暂居亲戚家,沈逸安母亲在我居住的小镇上教小学,我仨刚好在同一站下车。
在车站的旁边有条小路,沿着小路走十分钟左右就能看见一个小山坡,坡上是一颗盘根错扎的老槐树,颇像个隐匿世外的闲散仙人。
风铃的尾巴系着卡片,可以写上自己的愿望,老板说,风每敲一下,都是在替我还愿。
我(陈果)“写什么好呢?”
我们仨你看我我看你,望了半天,一笔也没下去。
好像愿望太多,无法挑出一个下笔,又好像没什么愿望,无欲无求才是最大的欢喜。
沈逸安“事事顺心吧!”
沈逸安“我们在心里许愿,事事顺心,大家不论许什么,都会心想事成。”
有风吹过大槐树...
叮当——
事事顺心...
(现在)
有电话打进来,催萧耀工作上的事,我没能等到他的回答。
出了咖啡店,旁边花店的工作人员正捧了束百合放到空的展台上,我望着它出了神。
沈逸安“我不喜欢玫瑰了...” “只有你还记得我喜欢百合。”
我(陈果)沈逸安...
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立在百合前了,店员是个小姑娘,很热情,见我喜欢和我介绍了很多,但很可惜,我一句都没能听得进去。
倒是提起萧耀的时候,我的神经有了些触动。
店员“您和萧先生是朋友吗?刚刚看见您和他一起出的咖啡店。”
我(陈果)“我们...”
我望着那束百合声音有些哽咽
我(陈果)“...是同学。”
店员“是吗!萧先生真的是一个浪漫的人呢!”
小姑娘语气里皆是羡慕
店员“他每天都会过来买一朵玫瑰,说是送给他的爱人,萧先生的爱人一定很幸福吧!毕竟,谁不喜欢玫瑰呢?”
我没回答,眼眶有些发酸,季白不动声色地将我往他怀里揽,让我有个依靠。
我最后没买百合,鬼使神差地包了几朵玫瑰,开得正好,艳丽得人的眼眶也跟着泛红。
我把玫瑰贴在怀里,抱得很紧,季白也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们都知道,萧耀从不称呼他的妻子为爱人,他心上压着玫瑰,爱人二字他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