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前班主任杨捷是去年从外地省重点调过来的老师。
西川一中也分普通班和实验班,因为是新来的,杨捷最开始接手普通班——也就是现在的七班。
从前手底下都是听话的尖子生,一来到“乌烟瘴气”的差生堆里当然不满意,七班也没多少人被杨捷用正眼看过,师生关系较为僵硬。
老实懂事的学生还好,只要挑不出毛病,杨捷也不好说什么。
可惜七班是个生龙活虎的班级。
而在杨捷面前,年级闻名的混世魔王左淮是首当其冲撞上他枪口的。
两人动手无非是那些你说教我不听你惩罚我还犯的事情,但七班的人多多少少都在心中预见了这两人遇到一起迟早得走一个的事实。
只是出乎人意料的是,留下来的是左淮。
这也涉及到了传说中的钞能力,人家背景过硬学校不好得罪,但这件事本身也并不光彩,年级里的人或多或少被谣言带得开始对左淮的畏而远之转为了略带微妙的看法。
然而对此,当事人却并不在意——甚至也懒得去管。
左淮只想知道自己座位在哪儿。
讲台上贴了座位表,方便任课老师点名抽查。座位表上单独成一排的那张桌子原本是他的座位,可一眼望去那“钉子户”一样的座位却不见踪影,最后一排后头干干净净。
“左淮,你的座位被换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女声响起,令左淮下意识愣了愣。
“换哪了?”
乔苒朝他笑了下,似乎有些腼腆,她抬手指了指讲台旁边的座位:“那。”
“景老师听说你早读课没来后,让班上人把你座位搬上去了。”
也许是和混世魔王打交道是一件很挑战胆量的事情,左淮听见乔苒本就不大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害怕他因为座位擅自被换不爽而迁怒她。
但肯出声告诉他缘由,左淮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朝乔苒道了声谢,左淮看向自己的书桌。
桌上凌乱地堆积着空白的试卷或是揉成团的废纸,桌脚旁的课本要么少了封皮,要么干干净净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四周还零散地掉着橡皮铅笔之类的小物件。
得,真的连桌子带垃圾地帮他搬上来了。
左淮甚至怀疑这些废纸团摆放的位置都和原先一模一样。
没人愿意去惹他,倒也没人想过帮他就是了。
“学委,你腿快抖出残影了!”班上男生朝乔苒吓唬似的嚷嚷,“本来就胆比谁都小,干嘛还凑上去当老好人。”
今天还算幸运,可能是碰上混世魔王心情好,左淮没有大作。换作平常,谁敢上去那就是自找罪受了。
乔苒被嘲笑了也不恼,她回头看了下讲台边上那人收拾书桌的身影,眼中波光动了动,才反应过来为自己辩解:“景老师说了,既往不咎,大家一切从头开始。”
“好学生!”那几个男生佩服她似的,服气地朝乔苒竖了个拇指。
乔苒又偷偷看了看方才被他们打趣的那个人。
左淮现在还真没心情去管别人怎么看待自己。
他在脑袋里打好检讨的草稿七七八八,费了番心思简单收拾了下书桌,左淮从桌子里翻出支掉了帽的水笔开始奋笔疾书。
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在这里待上不短时间的打算,混是自然不可能像原主之前那样混了毕竟左淮本身也不是擅长这种东西的人,这么做反而容易让人看出端倪。
好好做自己的老实学生,尽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即可。
下课时间只有短短十分钟,收拾那狗窝一样的桌椅占去了绝大部分时间,他在纸上刚写完一个自然段,上课铃便迫不及待地响了。
班上一阵哀叹,外头疯玩的推搡着冲进教室,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声响,补觉的还趴在桌子上不打算起来。
七班是个两极分化严重的班级,具体体现在有多听话的学生就有多贪玩的学生。学霸学渣基本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没人能够阻止有人不遵守上课记录。
第一节课是数学,进来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老师。
讲台边上多了张桌子,他看见时顿了下,和老实坐着的左淮对视。
鉴于原主有事没事旷课迟到,即使少有的几次来教室也是趴在最后一排睡大觉,他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位同学,只觉得面生。
直到课代表尴尬地站起来介绍了左淮。
吴刚懂了,是那个让年级组头疼的问题学生。
能来上课是最好不过,他也没多说,放下教案喊了上课。
论数学课程,在普通班中他们班进度较快。高中数学难度可想而知,节奏一旦快了起来就是许多人的噩梦根源。
因此听课时脑袋聪明的要占上风。
这种时候左淮这种的就是上风之上在飞的那种高度。
家学渊源,他生前那会儿因为身体原因休学,窝在家里本来应该过的像个废人一样得过且过。但左淮很小就由爷爷抚养,老爷子退休前在大学教书,平生最看不惯无所事事的人,对他学业一向抓得紧。
也不管这是个学与不学都区别不大的病根子,从小到大每一项科目都管的很严。加之这又是个听话的孩子,爷爷说什么当然就是什么,上课治病同时进行着。
学小学初中知识时家里请家教老师来上课,到了后面左淮学东西越来越快,快到明明是该去中考的年纪就已经可以学透高中课本,左老爷子也就亲自上阵了。
他职业生涯里一直教授数学,因此在这方面左淮受到的培养最多。
可惜的是,人越学越好,病情却越加恶化。
这次意外重生,他读了那么多书居然也有了用武之地。
重新回到了学习状态,他抬头看吴刚在黑板上写下的题目,心下大概有了思路……
“赶紧的,都别睡了。”老吴敲了敲黑板,“趁你们早上脑袋活,给你们讲道厉害的大题……”
他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但依旧叫不醒困虫上脑的莘莘学子。
“讲个球啊,我昨天那道大题都没做出来。”
“圆锥曲线讲完了?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不行…真的困蠢了……”
众多人抱怨题目难的时间里,左淮已经眼睛不眨地在脑袋里将这道题验算到了第二种方法。
吴刚不仅教七班数学,还是高二年级竞赛班的指导老师,兴许前两天发现了好题,兴致勃勃地拎过来给班上人讲,收获的却是七班人集体困倦的目光。
吴刚拍了拍教案,拧着眉挨个点名让犯困的人自觉到教室后面站着,站清醒了再回来。
前面几个领头羊被宰了,剩下的都一个激灵地直起身子端坐着看向黑板。
怨声载道的声音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