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琇姑（下）

——第二日

　　“妈妈，这姑娘醒了。”

　　梦春阁的翠娘守在琇姑的床旁，发现琇姑醒了，立刻通知老鸨孟春娘，孟春娘喜出望外，跑到琇姑所在的房间，扶她起身，笑眯眯地询问她，可是她再也开不了口了，之前山贼强行逼迫，给她吃得药便是毒性强烈的哑药，让服用的人一经喉便一辈子也开不了口，失去语言能力。

　　琇姑此刻就是想说话也不行了，老鸨看到她如此，派人去请了大夫，大夫说琇姑中毒太深，已经是药石无灵，神仙也难救。老鸨得知自己吃了大亏，上了当，气急败坏赶走大夫，气得五脏六腑都快炸开，下令把琇姑关在地牢，不给她饭食，水源。地牢内阴暗，潮湿，有一些老鼠，蟑螂的不足为奇。

　　“妈妈，这女的怎么处置，送走，又或是弄死，只要妈妈你一声令下，小的定帮你处置这女人，不留后患。”

　　“送走，弄死，哪能就这么便宜她，老规矩，大刑伺候，这次老娘亲自来，不劳烦你了，协助我就行，这女人让老娘吃这么大的亏，老娘定好好招待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去，你去给我准备开水，记得，是开水。”

　　“是！我这就去准备。”

　　孟春娘命手下人-福顺准备开水，朝着地牢走去，不知情的琇姑就这样被老鸨关进地牢，还得与老鼠蟑螂为伴，又要面临着老鸨残酷的大刑。

　　琇姑被福顺绑在刑架上，却不能说话，只能摇头，看着即将走向她的孟春娘，手中端着一盆水，还散发着浓浓的热气，凶狠的朝她走来，害怕，恐惧，摇头，不能言语，哭，是目前她唯一能做的事，可这却依然不能改变老鸨想要折磨她的心。

　　一勺一勺的开水从她身体流过，痛的已失去知觉，昏死活去。接下来又便是一盆冰凉刺骨的水从头顶流过，她被弄醒，可酷刑却没有结束，紧接着便是一鞭一鞭的抽打她，皮开肉绽，她的全身　，也包括她的脸已是血痕累累，这让她永远无法忘记此刻的痛苦。

　　这些人如同虎豹豺狼一般，没有任何同情怜悯之心，只想着自己一时地痛快，解气，没有想过琇姑此刻的痛苦。

　　孟春娘从福顺手中拿到一个黑色的瓶子，瓶塞取下，径直走到琇姑身旁，将黑色瓶子中的蚂蚁倒在琇姑的身体上，让她忍受蚂蚁食肉之痛，琇姑痛的不知昏死过几次，既叫不出声，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她，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蚂蚁一点一点啃食自己的皮肉。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被蚂蚁咬过之后，孟春娘命令福顺重新把蚂蚁抓回瓶中，琇姑早已痛的不省人事，再度昏迷。孟春娘怕她寻死，特意将她嘴中塞了手帕，四肢捆绑在木板床上，关在地牢后便出去迎客，开门做生意去了，门口也只有两个下人看守地牢。

　　孟春娘有一句话说准了，琇姑醒来后的确是想寻死，不过幸好被捆绑住了，嘴中塞了手帕，想死也死不了。

　　“相公，琇姑现在怕是不能照顾你了，恕琇姑不孝，不能再伺候爹娘，儿子只能拜托你了，相公，真的好想你，好，想你啊！”琇姑的心中默默想着她的家人。

　　晌午到了，店内生意还不错，有好多人都来回春馆找师傅看诊，抓药。师父看诊，师兄抓药，而我忙着照顾馆内严重的病人，喂她们吃药。

　　“小姐，小姐……”听到声音，我转过身，左看右看，看了很久，才发现李二狗像做贼一样藏在对面巷口，探出他那瘦小的脑袋，发型别提有多酷了，像个十足的狮子头，半掩着身子，按年纪比，李二狗的确比我大两岁，可他那头却是很小，个子也不太高，心想着许是琇姑有消息了，便对师傅撒了谎，跑到对面巷口，顺带看看四周有无可疑之人，确认无误后，拽着他往巷子里面走，才敢开口问他。

　　从李二狗的口中得知，琇姑很有可能被卖到孟春阁，心中甚是担心，但是如果贸然行动，不但救不出，反而会打草惊蛇，最后想了很久，才决定，先让李二狗混进孟春阁，打探琇姑的具体情况和位置。到时候掌握时机，再行动。

　　交待完后，整个人一下心神不宁，回到医馆，急得满头大汗，坐立不安，不停在馆内走过去走过来。

　　师兄看见我，走过来问我：“我说小悠啊，你能不能稍微歇息一会，你这么不停走动，你不累，我看着都累，有什么事情跟师兄说，或许师兄能帮上忙呢，像你这样来回走动，也不是个办法呀，你不觉得吗？”听了师兄的话，心中有了一些希望，这才发现师傅不见了，我问师兄，师傅的去处，师兄说，刚刚有个人，得了重病，师傅去他家出诊了，我拉着师兄走向里屋，心想着多一个人帮助也不是件坏事，就支支吾吾交代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师兄得知后，义不容辞，决定会帮助我救琇姑。看着我这样，师兄就把我扶床上，给我盖好被子。

　　“小悠，你先休息，有什么消息，师兄第一时间通知你，你可不能累着，你要是累着，谁去救那姑娘啊！听师兄一句，先好好的睡上一觉，说不定，等你睡醒了就有好消息了。”

　　看到师兄如此安慰我，在师兄的身上我仿佛找到一个人的影子。师兄正要走，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可怜巴巴望着他。

　　“师兄，你能陪我一会吗，等我睡着了，你再走，行吗？”

　　“都这么大人了，还赖着我，好，师兄陪你，可以了吧，快睡吧！”师兄拿我没办法，决定答应陪我，我心中放心了一些，闭了眼。

　　以前的那个人也是这样坐在床边，守着我，我睡着后，他便一句道别的

话都没有，就一声不吭地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也没有出现过，一直在心中想着他，希望有一天他能出现在她的面前，一起去看世上最美的景。直至今日，从师兄的身上又一次看见他的身影，勾起以前的往事。

　　一盆冰水将她泼醒，躺在木床上的琇姑，四肢依然被绑着，嘴中塞着手帕。老鸨阴险地笑让她毛骨悚然，一颗颗细小的盐侵入她被撕咬的皮肉，在她的伤口上撒盐，这比任何惩罚都要狠毒，可这似乎让她忘记了疼痛，眼珠一直瞪着孟春娘，这个眼神充满了恨意，居然能让嚣张跋扈的孟春娘避开她的眼光，也增加了孟春娘的气焰。

　　孟春娘走到一盆火前，手中拿着烙铁，烙铁被烤得通红，而后走到她面前，看到老鸨逼近她，她心想，或许今日真的要丧命于此，她自认自己没做过任何坏事，三从四德，孝敬公婆，遵守妇道她样样都能，都做到了，没成想老天爷竟然不长眼，让她命里遭受到如此劫难，轮到如此地步，生不得，死亦不能。

　　琇姑已经不再挣扎，任老鸨的折磨。狠毒的孟春娘狠狠地将烙铁烙在她的肩上，琇姑再一次昏迷，一个娼字就永远在她肩上留下印记，去不掉。

　　“妈妈，她又昏过去了，这下怎么处理，是杀还是留？”福顺请示孟春娘如何处置琇姑。

　　孟春娘气了气，扔下烙铁，转身对福顺说：“算了。我也出够了气，看她这样，离死也不远了，老娘还不想惹上人命官司，何必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我这梦春阁还得开门做生意，听说城外西山有个乱葬岗，把她扔在那，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造化，也显得老娘仁慈一点，还不至于把她弄死。这件事你去办，我比较放心，记住，事办好后，不要留任何痕迹，懂吗？”

　　“小的明白，这就去办，请妈妈放心！”随后，福顺命人将琇姑装进麻袋。趁着夜色，悄悄运出城，在乱葬岗的小角落，连人带麻袋扔在那，接着又把随行的几个人一并解决并且暴尸荒野，回到城时，已经是三更天，更夫在街上打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福顺一回城，就去了梦春阁，跟老鸨汇报，老鸨与福顺两人在房间坐下交谈。

　　“妈妈，事情已经解决。妈妈不必担心。”

　　孟春娘看着眼前的福顺，心中极为心疼，倒了一杯茶递给福顺，关心他。

　　“福顺，时间过得可真快，你也跟我十多年了，如今你也二十有七了，当年我把你收留时，你骨瘦如柴，看你可怜便把你带回来，给你准备吃得，你把一桌子的饭菜都吃完了，没成想你再也不走了，这么多年你帮我干过不少坏事，你后悔过吗？”看得出来，孟春娘对眼前这个人很是在乎，如今的她四十出头，却还是风华正茂，不减当年的美貌。

　　福顺一急，抓着孟春娘的手，失了礼数，说着：“不后悔，春娘，不要赶我走，好吗，福顺愿意一辈子为你效劳。”

　　福顺早已经不把她孟春娘当恩人看，而是他生命中的最重要的女人。哪怕只是当她的仆人，或是刽子手，只要能留在她身边，让他干什么都行。

　　“福顺，谢谢你，这么多年陪我，你也明白。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对你承诺，只要有我一口吃得。绝不会饿着你，放心吧！”过完从福顺的手中松开，转身走出房门，福顺静静地看着孟春娘走出房门，他不得不承认，经过十几年的相处，他已经爱上了这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人。

　　夜晚的乱葬岗极其阴森恐怖，到处都是无名尸体，无名墓碑，还有一些蛇虫在尸体上啃食。琇姑醒来后，眼前一团黑，她明白，她被她们当成垃圾一样扔在这种地方，闻到尸体的腐臭味和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听到乌鸦的叫声，可是她看不见，也喊不出声，静静地躺在麻袋内，忍住周围一切味道，忍住呕吐，生怕惊动附近的蛇虫蚁兽，闭上双眼，等待死亡。

　　可能是死前的梦境，她看到了她的相公，儿子，公公婆婆。

　　“娘亲，快回来吧，恒儿饿了，想吃娘亲做的饭，恒儿好想你呀，娘亲！”

　　“娘子，你在哪，我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再也不用你辛苦劳作，回来吧！”一家人，手拉手，可是这一切不过是泡影，转眼便不见了。

　　一下惊醒，眼泪夺眶而出，真的好想家人。

　　想想以前，心中很是幸福，虽然苦些，累着，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比什么都好。想着想着，琇姑再次昏倒，来自心中的痛比身体上的痛更加累。

　　乱葬岗的气味依旧没有减弱，听到李二狗传来的消息，师兄同我和李二狗走到乱葬岗，废了好大劲才找到琇姑，把麻袋解开，将昏迷的琇姑带到一个清幽，适合养伤的地方，不容易被人发现，我管这地方叫“悠然屋”，屋子是由竹子搭建而成，周围还有很多竹子和鸟儿的声音。

　　“看来这姑娘伤的不轻啊，得好好养，这个地方的确适合她养伤，安静隐蔽，想来那些人目前也不会找她了，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事，小悠，我回去取药，你和二狗兄在这守着，我去去就回。”师兄为琇姑看诊，身上没有足够的药，只能去回春馆取药，交代了我应该注意哪些问题，便走了。

　　学了四年的医，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了，在屋外附近找了一些止痛的草药，暂且缓解琇姑的疼痛，为琇姑退烧，为师兄争取时间。

　　不知过得多久，师兄终于回来了，看到为此事操劳的我，就让我休息一会，一切交给他处理。看到师兄。我总算放心些，但还是要看到琇姑没有生命危险才能真正放下心来。

　　师兄把药丸喂进琇姑嘴中，以温水送服，又为她针灸治疗，看到师兄满头大汗，我走过去，为他擦汗，师兄说，不碍事，眼前最重要的就是针灸，一个穴位弄错，就回让琇姑失去生还的机会。

　　天亮了，师兄终于完成了针灸，走到我跟前，对我说：“你放心吧，这位姑娘已经无碍，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她是否有活过来的心，一切都要看她自己了，他能做的也只能如此。”看到师兄一整夜都在为琇姑针灸，估计是累坏了，我扶师兄到另一个房间休息，自己去照顾琇姑，李二狗也回到城中，继续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