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云桑垂下眼眸,低头去看地面上被雨水打垂的嫩草,让人看不出神情。
忽而,有人拽了拽她的衣袖。
她抬头去望那人,只见白石清晃了晃手中的酒。说“那我分你一坛酒,你寄给那人。”
“寄给她有什么用呢?”
白石清将那坛桃花酿开封,递给她说,“就当聊寄思念之情了。”
陌云桑接过酒,怅然道“可她生前不爱酒。”
“那爱什么?”
“爱钱。”
白石清轻啊了声,不禁笑道“那没办法了,烧钱犯法。冥币倒还可以偷偷给她烧点。”
陌云桑指了指另一瓶酒,问“这瓶是给谁的?”
“给我姥爷的,他最爱喝酒,龙爱二锅头。”
陌云桑晃了晃手中的酒坛,有些许酒水撒了出来。溅在青石板砖上,又散开来。
“那这坛酒呢?”
“还祭不祭你故去的那位友人?”
“不祭了,她早就转世了。活的好好的呢,如若祭她,她怕不是会拿刀来找我寻仇。”
“行,不祭了。”白石清掏出两个刚买酒送的杯子,倒上桃花酿。
“留着也没用,尝尝?”
陌云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又把酒杯倒置在空中,然后挑了下眉,眼神示意道该你了。
白石清不禁有些失笑,干脆坐在了青石板上,举起酒杯道,
“尽我们”(尽奇妙相遇,跨越百年,再次相识的缘分。)
说完也一言而尽。这时的她还不知道,她以为的缘分,是陌云桑用几百年等来的。
陌云桑怔愣了一瞬,然后笑了起来。
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高举敬天道,“敬我们。”
陌云桑干脆将伞收了起来,也坐在青石板上。用手虚虚指划了一下照片上的人,说“你姥爷长的很好看。”
白石清带了几分自豪,得意道“那肯定的,我姥常说我姥爷年轻时,他教的女学生大多都想嫁给他。”
“学生?姥爷之前是老师吗?”
桃花酿口感甘甜,度数偏低。
白石清却有了两分醉意——这是她第三次喝酒。
她找了个舒服的坐姿,答道“他生前是个教书匠。”
白石清顿了下,似乎有些苦恼道,“可他又不像。”
继而又笑道“他爱酒、爱烟,也爱读文章,他在18岁时,去了山区支教。
在那教的第三年,遇见了我姥。
那年我姥才13岁,还在上小学。但我姥说,见到我姥爷的第一眼,就觉得长大要嫁给他。
他教了三年后,我祖父大病,住了院。
我祖父希望他能早些成家立业,给他寻了个职位,让他留在城里教书。
他不愿,我祖母就闹,说他不孝。
他没办法在城里呆了两年,替我祖父送了终,守了孝。
又留下自己所有的积蓄,转身又一头扎进了山区。
我祖母如何哭骂他也不为之所动。我祖父家里人丁兴旺,男子有三个。
时间久了,我祖母也就作罢了。
又过了两年,我姥爷的婚娶又成了麻烦。
他那时已经27岁了,但他收入甚微,又深居大山。没有哪户人家愿意把女儿嫁他。
那年我姥刚满19岁,她只读完了初中就辍学外出打工去了。
我姥17岁外出,19岁回乡。
回乡时见到了任教的我姥爷,然后她就死活非要嫁给我姥爷。家里人如何劝说也无用。”
白石清望着照片里的人,似有些无奈。
“可我姥爷是个爱面子的人,觉得自己耽误我姥的大好青春,跟着他也是过苦日子。
我姥好不容易犟过家里人,但我姥爷不娶她。
我姥气得一天没吃饭,隔天就去堵我姥爷。堵了将近一个月。
终于,我姥爷没跑了。
他对我姥说:我已经27了,你才十九。
我姥说我知道,差八岁嘛。
我姥爷说,我可能会在这里教一辈子书。我没有钱,没有聘礼,我只有一身臭毛病。
我她说我知道,反正我也穷,干脆咱俩凑一块。你那臭毛病,我惯着。
再后来,他们就结婚了。
我姥爷常爱说,他这一生有两件特别幸运的事。
一件是他读完了高中,因为这能让他教一辈子书。
一件是娶了我姥,他这一生方不用一人孤苦而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