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条件确实很不错，只不过你忘了……”
“本座天生灵神，且早在几十万年前，就已修得功德圆满，不需要祈福，也不需要祭祀，更不需要杀人来达到目的。”宸熙摆摆手，示意钟离清和到此为止。
钟离清和面沉如水，却也并没有反驳，收了长剑，将轩辕君临提起来，拎到宸熙面前。
宸熙对轩辕君临道：“你高坐王位久了，不如去庙里看看，哪座神像不曾蒙尘，哪里的神像又没有裂痕呢？”
人们塑神之初，总是做得格外细致入微，用最好的材料，打造他们心目当中最完美无瑕的神明。
庙宇最初落成的时候，神像金身彩冠，光华耀眼，香火也是鼎盛不断。
但时间久了，金身难免落尘，色彩难免凋零，破败的庙宇，入者除了过路人，便只有常客乞儿了。
如同旧神一代的衰落一样，新神崛起，过去的只能成为过去，遗忘……再所难免。
姜嬣上前，将手中早已画好的法阵图交予轩辕君临，解释道：“神尊此行，并非来找你的。”
轩辕君临捏着法阵图，不明所以。
“是我妄想了，他若下定决心，必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姜嬣用玉箫敲了敲图纸，道，“轩辕君临，有人要见你，这张法阵图会送你去见她，你注入灵力便可开启。”
“你所言的一切，等你见过她之后……”
“我相信，你会改变你的心意。”姜嬣笃定道。
“到底是谁？”轩辕君临想不通，这世上还有谁要见他了。
“到时候，你自会知晓。”姜嬣不欲久留，边走边朝身后的轩辕君临说，“希望你见过她以后，不会后悔刚才所言种种。”
轩辕君临：“那王城的疫病……”
姜嬣的声音自远处传来：“自会有人处理。”
世道艰险，谁又不是在夹缝中求生。
生活各自不易，各人所求不同，各自立场不同，
勿在别人心中修行自己，勿在自己心中强求别人。
等轩辕君临离开，姜嬣收回目光，怔怔地盯着自己的脚下。
方才钟离清和与慕容暄妍的话，让她有些茫然。
她太混乱了。
她不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
三年的沉睡，仿佛把她脑袋里的东西搅成了一团。
就像她明明醒过来了，但很多时候，她下意识总觉得自己应该了解某件事物，可是等细想具体是什么，却怎么想却都回想不起来。
她能回忆起的，只有想那些事时，那种隐隐相似的感觉。
正如魔邪，她总觉得，这个人她应该是认识的。
但她的脑袋里一团浆糊，根本搜寻不出来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还有慕容暄妍，这个她第一眼就觉得亲近的女孩子。
可她与她，真的就只是普通朋友吗？
似乎不是的，姜嬣几乎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过了好久，姜嬣才抿了抿唇，试着弯了弯眉眼笑了笑。
片刻后，她似乎又放弃了，垂下了眼帘，沉默地走在山间。
慕容暄妍就着刚才的事情，与姜嬣道：“我们今日说这些，似乎毫无意义。”
姜嬣：“只是没有成功罢了！”若成功，便是不费吹灰之力，为六界排除了一大威胁，可惜失败了！
“或许，我们应该用更直接的方法，虽狠厉，但高效。”慕容暄妍问姜嬣，“你觉得呢？”
姜嬣：“……”失败的不是我。
“世不可避啊！”慕容暄妍叹息着，对姜嬣说，“白雪飘兮轻若絮，生如梦兮淡若云！你此刻所见，才是尘世之悲，人性之至暗。”说着，慕容又转头静静看着姜嬣。
她知道，这人其实比谁都心软，只不过，现实逼得她不得不端出一副冷漠无情的模样来。
没办法啊！毫无底线的善良，有时候伤害的不只有别人，更可能连自己都护不住。
人只有自己披甲执剑，才能抵抗现实的鲜血淋漓。
姜嬣扯了扯嘴角，道：“命运残酷，逆天而行终归要付出惨痛代价，但苍生苦楚，总有蜉蝣撼树。”
“有时候我会想，对错的边界，究竟是什么？但今日我明白了。”姜嬣歪了歪脑袋，淡声道，“柔软的唇舌说得出最冰冷果决的话语，却冷藏不了胸腔中最炽热的心，时间带得走历史的篆刻者却带不走碑石上的符文，记忆虽逝，但过去昭昭，犹在目下。”
姜嬣怎么会不知道外刚内柔的人最是吃亏呢？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而慕容暄妍，与她相反。
慕容暄妍闻言，眸光微动，轻声问：“那段历史冗长却又令人唏嘘，你还要听吗？”
姜嬣摇头：“不了。”
慕容暄妍也不强求，含笑柔声问：“能说一说原因吗？”
“听者，总是怆然无限，却鞭长莫及。”姜嬣道，“或许有一天，我们不用再望洋兴叹。”
姜嬣望着慕容暄妍错愕不已的眼神，对此毫不意外，只淡笑道：“寒冰浴火化境腾云，浓雾经风摧磨总见青山。”
慕容暄妍动了动唇，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姜嬣：“如果，我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是你们寻的那个人，我感恩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
慕容暄妍：“那现在呢？”
姜嬣：“我只是姜嬣，也只会做姜嬣要做的事情。或许将来我会后悔，但现在我若退缩，只怕此后经年，日日难安眠。”
仙后娘娘，你不会知道。
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不再是囚鸟。
我只是姜嬣。
姜嬣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肃穆，不见半分调侃。但很奇怪，慕容暄妍明显能感觉到她言语间轻扬的尾调，就好像她确确实实很开心，那骨子里的松快像光一样，将她包裹，她感受到了明媚。
他们去了轩辕忘忧宫的旧址，这里却什么都没有。
仿佛这世间，从来都不曾有过忘忧宫这么个地方。
一如这个世界上，从来也没有姜嬣这么个人。
慕容暄妍对她说：“忘忧宫已毁，你回不去了。”
姜嬣摇摇头，对慕容暄妍道：“至少，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不再是囚鸟。“
慕容暄妍：“那……命运之轮呢？你为她而来，却不去见她？”
“现在这个时候，见我，才是她最大的危险。”姜嬣甚至没有抬眸，只是很平静地说着，“可是啊，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没有选择。”人如此，神，亦如此。
就像轩辕君烨必须选择放弃这件事一样，而那个时候，凤凝曦也必须选择命运之轮。
姜嬣笑着，眼里带着释然:“有些事，总要有人做的。”
她对慕容暄妍说:“既然我遇上了，那便是……命中注定吧！”
没有人知道，从出飘渺圣境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了自我。
她完完全全地，把自己套在了责任的壳子了。
她回来，只为一点点、一件件的去处理，那些遗留的问题。
她从来都不是圆滑的人，尘世这么多年也没教会她世故，她对人和感情从不敏锐，她只会一板一眼地说和做，木讷地离谱。
凤凝曦是她过去的自己。
她站在岁月的末端，凝视过去的自己。
那个神秘而耀眼、骄傲又强大的六界至尊。
她仰望她的一切，却又忍不住蹲下来拥抱她。
我记不得过去，看不清未来。
我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去洗清那些，不属于这张画上的污垢。
希望到时候，这张画，不会因为我而残破吧！
姜嬣这样想。
就在姜嬣胡思乱想的时候，钟离清和忽然上前，拱手谦卑道：“祭司大人，很抱歉，没有救下你忘忧宫。”
姜嬣反应还算平静。
其实那时候，她已经做了她身为轩辕祭司，所能做全部努力。
之后的事，就只能尽人力、听天命了。
就算真的难逃一劫，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她也没什么大的遗憾。
而她在让风青奕照看忘忧宫众人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风青奕离开的那一刻，她已明白，命该如此。
只是她没想到。
她还有再睁眼的时候。
她还可以有再见到忘忧宫里的那些孩子的机会。
她并不怪任何人。
所以，她对钟离清和道：“大家平安，就已经很好了。”
钟离清和欲言又止了好几次，最后反倒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宸熙道：“师尊，药，已经制成。”
姜嬣一愣，她没想到，他们的效率居然如此之高，她只是去了一趟天狱，钟离清和已经获得了解药。
看来，神医清和，慕容医仙，仙界的两位掌权者，当真名不虚传。
宸熙问：“原本的疫源，找到了？”
钟离清和点头：“这是自然。”不清楚疫病的源头，又如何研制出新药呢！
接到命令后，钟离清和便与慕容暄妍俩人秘密潜入王城，亲自去查看疫病的情况，与那些染病的人接触了解过后制药，然后便马不停蹄地赶来汇报了。
姜嬣结果慕容暄妍递过来的药，察觉了不对：“这不是解药？”
宸熙看着姜嬣，问她：“阿嬣的意思是，像你一样，把解药直接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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