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这几个少年心思缜密,默契十足,明明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竟然还用伤势掩盖着,各自站问了方位。
这就是摆明了:一旦他和百结有什么动作,他们便会再次起阵,不死不休,血战到底。
其实,无论是几个少年起身行礼,还是云清泽同宸熙说话,都充满了试探。
他们这样警惕,对他和百结一点也都不信任,这让宸熙瞬间明白,忘忧宫被袭了,而且不止一次。
宸熙蹙眉:“风青奕呢?”
风青奕明明答应过他和姜嬣,要照看这里的,可这几个小家伙,怎会弄成这幅惨兮兮的样子。
而且,看云清泽的动作神情,他们应该是战了很久。
可他们有要守护的东西,纵使战得再久,在彻底安全之前,也不能倒下。
因为有所坚守,所以即使精疲力尽,即使伤痕累累,依旧要守在这里。
这般少年,宸熙怎能不钦佩,怎能不为他们骄傲。
“他受伤了。”古墓之中,有女声传来。
云清泽瞬间转头,看着朝他们走来的女孩子。
司空无恙朝云清泽点点头,才对宸熙和百结说:“风青奕为保护我们受伤了,她说可能是神界派的人。”
宸熙冷声:“神族派人来?”
云清泽依旧警惕,他提着长枪,将司空无恙护在身后,也不回头看宸熙他们,只道:“风青奕护送我们来这里之前,说这六界哪里都不安全,让我们来轩辕古墓,等宫主回来。”
可是,他们等了好久,在这里死守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依然没有等到姜嬣回来。
百结轻声问:“那你们其他人呢?都还好吗?还有轩辕瑾呢?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按理来说,轩辕瑾应该是他们当中最强的一个,可从入这里开始,百结就没有感觉到他的存在。
“他和其他几个兄弟出去找吃的了,顺便找人。”司空无恙说着,震惊地抬头看向云清泽,“他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别瞎说。”云清泽很快地否认,然后扭头问百结,“你们来的路上,没有见到他吗?”
百结摇摇头:“没有,轩辕古墓外到处都设有阵法,还被派了重兵把守。我和……你们宸熙……哥哥,也是费了很大功夫才进来的。”
司空无恙虽然坚强,但到底是看见了熟悉的人,终于绷不住了,哄着眼,带着哭腔道:“那……那要怎么办,她快要死了,我们救不了她……”
宸熙心猛地一跳,眼皮子直跳:“端沐熙宁?”
云清泽眼睛也红地厉害,他从胸前找出一片凤羽来,道:“风青奕之前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受重伤了,护送我们来古墓之前,又遇到了大批杀手,端沐熙宁为保护大家,要受伤了。”
司空无恙:“她伤得很重,一直昏迷着,我们找了很多草药,都救不了她。”
宸熙声音冷得厉害:“她在哪里?”
司空无恙:“后殿里,我们设了护心法阵,但效果不太好,我……再这么下去,我……”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其实,忘忧宫被毁,他们孤注一掷来来轩辕古墓的路上,还有两个人,也为断后牺牲了。
当时大家与苏木,赵燕约定好了古墓想见,可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他们。
最后,轩辕瑾和云清泽带着几个兄弟冒险回去,却只找到了苏木和赵燕的残骸,尸首至今下落不明。
十几岁的少年,那些人何其残忍。
这几年,他们过得何其艰辛,但因为有风青奕的守护,他们从没这样残忍地直面生离死别。
司空无恙从没见云清泽哭过,可那天,云清泽抱着苏木和赵燕的尸骨回来,哭得泣不成声。
他失去了自己相依为命的兄弟姐妹,他们失去了最亲近的伙伴。
百结上前抱住她,柔声安慰:“别哭,我在这里,我们都回来了。”
云清泽:“可是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就包括轩辕瑾,现在依旧下落不明。
云清泽从来没这么恨过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但他也知道,他必须守在这里。
轩辕瑾出去找生路,而他,就是他们这些人,最后的防线。
他不能倒下,不能离开,也不能有半分的示弱和放下哪怕一点点的戒心。
宸熙上前,抬手抽走云清泽手中的长枪,对着满脸愕然的云清泽道:“当初我教你枪法,这杆玄冰双刃枪,也是我和姜嬣亲自为你打造;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依然能记得当初的誓言,这很好。”
这杆长枪,确实是宸熙和姜嬣为云清泽量身定做,可这些年,云清泽修习术法武功,从未动过刀枪剑戟。
他平时练习,他要么徒手比划,要么用木刻竹雕的武器。
所以,当时,云清泽虽然同江宸熙学了枪法,但他实际上并没有真正握过枪。
所以,他获得武器的时候,并没有能操控这杆枪。
因为,那时候的他,心中无意气,所以,即使量身打造,他依旧没有得到这杆长枪的认可。
那时候,江宸熙说,练为战,不为美,你心中没有战的意志,所以,玄冰双刃枪暂时并不能为你所用。
云清泽当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他说:“我习枪法,学剑术,阅书册,都是为了提升能力,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学到的,会用到;我也将,用我学会的学到的东西,帮助大家。”
所以,这几年,无论如何,他从来都坚守本心。
他拔剑的最开始,用竹剑、木剑,但这些太过易碎,没等抵挡住敌人的进攻,全都断了。
生死存亡之际,云清泽获得了玄冰双刃枪的认可。
可这几年,纵然敌人一次次袭来,但云清泽的枪下,却从未有过亡魂。
不是他软弱无能,对着想要自己命的人,依然心慈手软,下不去手。
而是,他有自己也坚持到东西。
换言之,志不在此,非不能也。
流血,是为守护,为自己的立场而战,但牺牲,又是何必?
这世界如此复杂,来的时候,没有人是自己心甘情愿来的;人生不过来一遭,走一程,完了去他处;那么,走的时候,自然是自己抉择了。
没有人,有权利,终结旁人的生命,纵使……你有这个能力。
这是姜嬣救他们时说的,云清泽记下了,也不会忘。
“所以呢?”纵然我心不改,但云清泽依然想问一问这个他年少时就敬仰万分的长者:我不伤人性命,我坚守不渝,可为何这世间,旁人总是这样,伤我害我,最后还要那样残忍决绝的带走我的性命交托的兄弟?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难命运就这般残忍这般冷酷?
这世上圆满之人也有,可为何只有我们过活得这般艰难?
难道这世间道理的尽头,真的就是我行我素,旁人伤我一分,我害旁人一尺;我阻旁人未来路,我断旁人脚下路?
宸熙把枪重新送回云清泽手里,道:“这世界的道理总是多得数也数不完,但人的时间总是有限的。你知道的,旁人未必晓得,旁人信奉的,你也未必认同,在改变旁人的心意之前,我们做好自己就是。”
云清泽:“就这样了吗?”就到此为止了吗?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吗?
宸熙:“做好自己,等我们强大到,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旁人的看法的时候,自然就是我们该出手的时候了。”
云清泽低下了头:“可不是谁,都有这样的命!”
很多人一直在做自己,做那些旁人做不到、旁人想做、想去做去坚持的事情。
可是他们的生命,那样脆弱易碎,那样短暂易逝。
他们,等不到强大到足够保护自己,也等不到有足够的能力去改变人心。
宸熙:“那也未必。”
云清泽的眼底,亮光闪烁起来。
宸熙摸着玄冰双刃枪,道:“这是我和她打造的兵器,她是祭司,这也算是祭器。”
云清泽听不懂,只好眼巴巴地瞅着宸熙。
宸熙无奈,摸了摸少年的脑袋,道:“而你,这些年,未伤过任何人性命,是以这杆枪,虽染血,但依旧纯净。你这些年在这杆枪上积攒的愿力,应该足够帮那两个少年聚魂。”
云清泽大惊失色:“你怎么会知道?”
宸熙屈起中指弹了弹玄冰双刃枪,道:“是它告诉我的。”
“它说,你做得很好。”
云清泽激动地磕磕巴巴“那,那……苏木和……赵燕,他们……”
宸熙从腰间解下寜冰月箫,道:“你带回了他们的尸骨,他们的魂魄聚在玄冰双刃枪上,等她回来,会有办法的。”
“那端沐熙宁呢?”司空无恙从百结怀里抬起头,问。
百结叹了口气,然后看向宸熙:“神尊大人。”
宸熙并没有承诺什么,只道:“先去看看吧。”
百结还是瞪着他:“……”
虽然你是六界至尊,但你确定现在的你是全知全能的?
要不你还是摇人吧?你徒弟就很不错。
至少在治病救人这方面,他比你,强得可不是一丁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