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她道:“大概是，告诉了我这一切，至少，我最后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龙墨羽眼眶红得厉害:“你……”
“应得的。”他最终叹道。
“呵……”她笑了。
应得的什么？
应该被人无休止地利用这么多年？
应该心甘情愿地当个替罪羊这么多年？应该把这一切都还给旁人？还是应该被绞杀？应该有这样的结局？
大概，我是真的脑子有毛病吧！她这样想。
“还是要谢谢你……”
“让我多活了这么多年，经历这么多……”
“要是……从一开始，你就杀了我……”
“也就不会有后来了……也就不会……有那么多……”
“要不是你，我这个人的价值，哪里体现呢？对吧？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因为你，我才能被利用啊！也是因为你，才有这一切……”
“只是很抱歉，我这个棋子，太不听话了，还恩将仇报地伤了好多人。现在也没办法让他们都回来，真是……很抱歉啊……”
“总之，还是谢谢你。”
“让我从一无所有，到拥有那么多不该拥有的……”
“你收回这一切很正常，幸好没让我在游戏里继续自以为是，反客为主地肆意妄为，也没有让我在飘飘然中忘了自己本来是什么样子……”
凤凝曦敛在眸底凝固着尚未成功发泄出的，不是愤怒，而是决绝。
她端的不是那伤人伤己的虚假冷面，不是无意间流露出来若有若无的愤恨，她垂着脑袋，落在阴影处:“弥补得不到原来，原谅是对我过去所受灾难的不尊重，如果不是有那份力量，一切都不会重来，那些死去的英灵，长眠却得不到安息，甚至尸骨流落他乡连姓名都不配拥有。”
“龙墨羽，时间，是抹不平仇恨的，就像你我，就像我对洛晞父母，我与……娲神娘娘，与九天玄母金尊……”
“做什么都得不到原谅的，这世间的仇恨啊，就是这么无休止五消解地永久争斗残杀痴缠下去，不会再有理清根源、理顺原由、一清二楚的一天……”
龙墨羽没有回头，声音却是出乎意料的沙哑:“你做什么？”
凤凝曦声音淡淡的:“还东西。”
凤凝曦从废了的左手腕上，取下一只流光溢彩手镯，然后，从发间取下一支发簪。
“还你。”
“我不欠你什么了。”
她欠的都还了！
可这世间欠她的，谁还给她？
姜嬣在心底一遍遍地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龙墨羽任凭手镯发簪掉落指尖。
她看见了，也只是轻轻闭了下眼。
龙墨羽扭头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凤凝曦眨眨眼，想了很久，才轻声道:“那大概是……以神之名，望六界皆安。”
“这颗心，是我修炼多年的，就当是给这个世界的礼物吧……”
“我希望……”
“你能一直活在我留给你的礼物里……”不要回答，不要拒绝，就当是我的一厢情愿吧！我不需要答案……
龙墨羽感觉到那个人倾身上前，她似乎仓促地笑了笑，然后上前，温柔地仰头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
“还有，神尊大人，非常感谢您。”
“来过我的世界。”
烟火虽不曾流芳百世，但也不负世韶华。
那些罄竹难书的错，她终究是以死亡终止了。
凤凝曦死了。
在一个难得的艳阳天。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所有人心情都很好。
那时候，风青奕入主妖界。
钟离清和继任仙帝。
神帝登基大典举行。
人间安宁一片。
似乎，一切……都是好的。
好到让人心头发颤……
没有人记得她了，真的……
一离一箫一素衣，半离半白半散乱。
蓦然回首，姜嬣才发现，不管是她，还是凤凝曦，这么多身份，却没有一个是属于她的。
入戏太深，现在才想起来:原来，她只是一个活在这世间踽踽独行的平凡人，不是那个人。
原来，曾经那样深刻的爱，最后也只留下不可磨灭的仇恨……
这其实是一钟难以言表的感觉……
这样奇怪的情绪姜嬣从未体验过，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就好像……似曾相识的难过……
为什么人哀悼一样……
是她吗？
姜嬣不知道，也没有人会给她答案。
她又陷入了无边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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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节:风起王畿-所谓报复
我是个没有明天和未来的人。
——姜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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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宫:
有百结带领，他们一行入忘忧宫顺利至极，但纵使在低调，还是不免惊扰到忘忧宫里的人。
就比如说，端沐熙宁，还有神氏沐源，以及轩辕煜谦。
这一行里，最卑微不过风青奕——他被安排去哄孩子了。
在夜辰带人回来之前，神氏龙烨要照顾姜嬣，百结被安排去应付轩辕君烨父子，照顾端沐熙宁这些小家伙的事情，就只能风青奕来了。
百结：“你们……”
“等一下。”
“怎么？”百结瞅着去而复返的风青奕，不解。
“本座无意干扰大人办事，但是……”风青奕手中灵力凝出一柄剑来，“有些仇怨，不亲手报，心中难安。”
谁也没有想到，冠绝群妖的妖界帝君，居然是这样年轻的一个青年，张狂桀骜在他身上体现地淋漓尽致。
轩辕煜睿十分警惕：“你想怎样？”
“不关你事。”风青奕丢下一句，直接冲向轩辕君烨。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轩辕君烨直接半跪在地。
风青奕卸了轩辕君烨一条胳膊加一条腿。
轩辕煜睿根本顾不上风青奕和百结，赶忙驱动灵力为父亲疗伤。
风青奕垂眸，冷声道：“这里毕竟是人间，本座不愿多杀戮。”
轩辕君烨：“……”
风青奕：“这算是报你那样对她的仇。”
百结：“妖帝，你……”
风青奕：“本座事办完了，您请自便。”
纵使再不愿意承认，百结也必须承认，轩辕君烨父子，的确有治世之才，加上他们居然能一路跟着来忘忧宫，百结就必须得警惕应付这俩。
可现在，风青奕二话不说就伤了轩辕的君主……
罢了……
“你们知道三叶草代表什么吗？”百结边用灵力修复轩辕君烨的手臂和腿，边问。
回答他的自然是轩辕煜睿，他道：“自由，希望，与爱。”
“那四叶草的第四片叶子呢？”末了，轩辕煜睿又问。
百结：“是幸福。”
“自由是信仰，是你的心，它永远都是自由的；希望是光芒，是给予你走下去的勇气；爱是执着，只有经历千灾百难，才能体会到真正的大爱来自于哪里；而幸福，于祭司而言，在于祈祷。”
百结停了治疗，退开道:“轩辕君烨，她曾赠你一片四叶草。”
轩辕君烨没有说话，便是默认。
“那是她作为师尊，对你的期许，希望你能拥有幸福。年轻的人啊，那时候，她希望她给予你的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祝福，能够实现。”
百结不去看轩辕君烨究竟是何脸色，只盯着忘忧宫继续说：“轩辕君烨，这世间，真的有救世主的。我曾经遇见过，你也一样。”
这世间，有些感情，有些人，即便无法寻回，即便她已逝去，却仍忍不住动容，忍不住感伤，忍不住愤怒。
这世间总是有许多感情是说不清楚的，不知从哪个瞬间起，你就自觉自愿的把某个人珍藏在了心里，一分委屈也不想叫她受。
那个人，对作为妖界帝君的风青奕很重要，对百结更是重要。
她们是契约共存，双生共伴的姐妹啊！
那个人，不仅仅是她的主人那样简单！
她从一出生就陪伴着她，陪伴她长大，陪伴她渡过几十万年的长久时光。
百结从来没想过，她会离开那个人，她也没想到，作为最该冲在前面保护主人的守护战灵，会被自己的主人所保护。
“轩辕君烨，她不欠你什么，更不欠你的国家什么。”
“功高震主？那也得有资本，你告诉我，她是有钱了还是有势了？这整个王宫修建起来，她在那儿最多喝过几杯茶吧？这轩辕王国的土地，她只占了你忘忧山顶的一处地儿，没钱没地的，活到现在，你以为多容易？”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置喙孤的不是？”
轩辕君烨从未被人这样指着鼻子质问，气急了直接倚着轩辕煜睿站了起来，奈何伤重未全愈，疼的龇牙咧嘴，也做不了什么。
轩辕君烨早些年也是战场浴血奋战的战士，这些年，一国之主的尊位坐久了，到哪里都是被人追捧着，吃穿用度皆是最好，现在居然是一点伤痛也受不得。
而百结，她……也是会恨会报复的。
作为那个人的守护战灵，虽然报仇雪耻她不能亲自动手，但是……
她可以旁观。
她可以只救治一半就停下。
这是她的报复。
卑鄙也好，可耻也罢，她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光明磊落的圣洁花仙了。
这尘世，到底是浸染了她纯白无瑕的翅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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