慷慨是错，自私也是错……
也许是在妻女面前，也许是为了维护他一国之主的威严，轩辕君烨居高临下地睥睨:“姜嬣，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还有作为一个臣子应该有的模样吗？”
轩辕君烨声音极冷：“姜嬣，这就是你对主上的态度吗？”
“你以为凭借着拒不妥协，就可以洗清你的嫌疑了吗？”
质问声声，姜嬣却一言不发。
她从来都是寡言而冷淡的，带着对一切都漠视之的不关心
“父王不要生气好不好？”轩辕君烨刚发完一通脾气，雪如歌身边的小公主就凑了上去，“不要为不相干的人发火，生气就不是爱我的爹爹了……”
这便是轩辕王国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轩辕公主了，名轩辕瑞嘉，封号端甯公主。姓名和封号，都是出生时来轩辕祭司阁，由轩辕第一女祭司姜嬣亲赐的。
小棉袄安慰父亲，雪如歌才上前，脸上端的是王后大体大方的笑，对姜嬣率先开口:“大祭司阁下，许久不见了。”
“很久不见了。”姜嬣冷冰冰道，没有半点儿想与人交流的意思。
不是怯，不是懦，也不是弱，而是不想与之交流。
雪如歌:“大祭司近来可好？”
姜嬣:“好。”你不来找我麻烦就更好了。
这么心平气和？雪如歌微微吃惊。
雪如歌:“听这语气，大祭司似乎是不喜欢本宫来？”
姜嬣:“……”你很有自知之明啊！对着一个天天派人来暗杀我的人，我难不成还要故作亲近？
是以，姜嬣颇为理直气壮道:“王后还有事么？”拒绝得也挺直白。
尴尬在无形中发酵。
只要姜嬣不想说话，是没有人可以逼她先开口的，雪如歌似是输了一局一样，叹道:“本宫想同大祭司说说上次的事。”
上次，也就是小姑娘端沐熙宁和神氏沐源还是轩辕瑾时候，被诬陷伤了小公主的事。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姜嬣立马就起身了:“王后娘娘以为如何？”
雪如歌端着一国之母的架子，嘴里却说着最难听的话:“将两个叛逃者拿下，押入大牢，三日后午时，即刻问斩，以正我轩辕法纪。”
姜嬣:“你敢！”
雪如歌:“大祭司想要以身试剑？”
姜嬣:“王后娘娘，事情既然从未平息，我出面解决自然也是必要。有什么要求，您尽可说说。”
姜嬣这个人啊，于阵法符咒、祭祀舞乐一道精通得很，但于人情世故，世俗情理，八百年也开不了窍。
雪如歌:“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姜嬣盯着雪如歌。
雪如歌凑近了再姜嬣耳畔呢喃:“姜嬣，你别忘了，我是这轩辕王国唯一的王后，唯一能与陛下平起平坐之人。我师傅是巫山神女，哥哥是护国大将军，儿子是当朝太子，又有陛下唯一的女儿，你有什么可与我比的。”
姜嬣抬头，古怪地看了她一眼，淡声道:“确实没什么比的。”
巫山神女也好，护国大将军也罢，亦或者她的儿子，都已不在了。
如果说姜嬣的绝对不会把这痛苦，弱点一样地暴露给别人——没有人想被戳脊梁骨。
姜嬣不知道雪如歌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说这些事的，但有一点，姜嬣不会去戳别人的伤疤。
因为，即使是听过，也能想象那该有多痛。
只是，雪如歌，巫山神女的亲传弟子，护国大将军风谨辰的亲妹妹，轩辕前太子轩辕煜谦的亲生母亲，你真的会在乎他们吗？
他们于你而言，到底是不可或缺的亲人，还是可利用也随时可抛弃的棋子呢？
“王后既不满，大可禀明陛下，收回国姓。我也可自此离开王国。”言罢，姜嬣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
这是姜嬣第一次提及，她还有被国主亲赐的国姓——目的却不是表明她还有王室宗亲这一层身份，而是为了摆脱束缚。
其实，有没有轩辕这个国姓，于姜嬣而言，没有一点障碍，只是……今日这夫妻俩的所作所为，让她觉得作呕，在一瞬间，姜嬣就不想再和轩辕，有任何瓜葛了。
而且，她鲜少给人难堪，尤其是这样当这轩辕君烨的面让他的王后、妻子下不来台。
许是她那不为人知也不为己知的过去，她有着良好的教养和礼节，是以，这么多年，她都安静平和。但，安静平和并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
姜嬣不太明白，轩辕君烨夫妇都这么喜怒无常，身边人是怎么在他们跟前儿全须全尾得活到现在的？
“姜嬣，拿命来吧。”一声尖锐的女声破空传来，幻雪剑被她召出，凌空直朝着姜嬣刺来，招招致命。
姜嬣忙不迭接下来人直击面门的长剑，眸光锐利:“王后这是何意？”
雪如歌冷笑一声:“取你狗命。”幻雪剑在她手里仿佛有了魂一般，姜嬣招架起来十分吃力。
不过三招两式，姜嬣便直接道:“你是幻雪剑真正的主人。”她声音很轻，却是肯定句。
因为，灵剑都是有主的，除了和幻雪剑心神相通的剑之主人，没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破了她的封印，还将这剑使得这般得心应手。
寧冰月箫毕竟是祭器，并不适合用来攻击，姜嬣勉力接了几招，逐渐支撑不住。
我……要使用这把剑吗？姜嬣问自己。
可是，我并没有得到含光剑的承认啊……
直到轩辕君烨抱着轩辕瑞嘉挡住姜嬣去路的时候，姜嬣才直接抽出了腰间长剑，神剑含光，剑锋直指轩辕君烨和轩辕瑞嘉。
那七年，一人一箫一剑，守江山万里。
多年以后，她依旧沉默。
她依旧是她，提长剑，只为护着她要护着的人。
“轩辕君烨，我不需要什么洗清嫌疑、沉冤昭雪，百姓也好，宫里人也罢，他们说得一点儿也没说错，我确实是欺上瞒下。我本来就是这样的，我最会的就是阳奉阴违了。”
轩辕君烨:“你……”
姜嬣不卑不亢，眸光清冷澄澈，宛如九天清霜般冰冷高华:“我从来，都是这个样子。”
“我从来，都不曾臣服任何人，我只做我认为要做的事。”
轩辕君烨似乎是被什么给震惊了，都说不出什么话:“你……”
不管轩辕君烨如何震惊，姜嬣对此，依旧置若罔闻，她是个特立独行的人，从不受人摆布。
而且，轩辕的政权建立至今不过几年尔尔，再是兵力强盛，容错力再强，也经不起这样独断专行的挥霍。
纵使如今身陷囹圄，该敲打的，姜嬣还是得敲打一下。
姜嬣：“这么说吧，轩辕君烨，这些年，不见面，是我希望你还是我心中原来的样子，勇敢正直，顶天立地；我不想看你现在面目全非的模样，那样的丑陋，我不想见。”她记忆里的青年和少年，她想他，永远是年少时的样子。
只是，“贪婪，嗔怒，痴绝，嫉妒，轩辕君烨，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有作为一个帝王，应有的东西吗？我不否认你是一个强大且合格的帝王，但是你……令我很失望。”
作为师傅，教出一个帝王，她应该是很骄傲的，但是，姜嬣却说，轩辕君烨这个徒弟，令她格外失望。
因为轩辕君烨，在权利的漩涡中，他已经失了本心。
若说治国理政，轩辕君烨的确算得明君。
但是，“轩辕君烨，你能为帝王，是百姓奉你为王；如果没有他们，你，和大家一样，都只是个普通人。”
曾经的轩辕古国二皇子，如今轩辕王国栋主人，被姜嬣这样指着鼻子说一文不值，换谁都得生气，何况轩辕君烨还是个上位多年的帝王，从来都说一不二：“姜嬣，你……”
“放肆！”
姜嬣目不斜视：“我说错了吗？”
姜嬣鲜少这样咄咄逼人。
“还是说，陛下心虚了，不敢承认？”
“轩辕君烨，事物发展自有其规律，有兴必有衰，一旦政治腐败至极、经济大幅度衰退，民生难以为继，这个王朝就注定有走向终结的一天。”
轩辕君烨垂下眼眸，沉声道：“我明白，但只要我永远励精图治，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
姜嬣：“这就是你寻求长生，一定要登顶仙神的原因吗？”
轩辕君烨：“对。”
姜嬣:“不对。”
轩辕君烨从来没有见过，原来姜嬣真正想说什么，真真正正咄咄逼人的时候，他是完全没有反驳的机会的。
轩辕君烨想了想，道:“你现在是越发地没规矩了！”
听到这话，一直神游天外的的姜嬣像是才开机似的，抬眼瞅着轩辕君烨，轻声道:“很重要吗？”规矩真的很重要吗？重得过国之安泰，重得过人之性命？
她的声音很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眼中更是无神。但隐隐透着些许的无辜和无语，这是轩辕君烨解读出来的。
“你不开心？”轩辕君烨试探地问道。
姜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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