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古境来的那位使者，她只是微微低垂了脑袋，，道:“陛下莫恼。王国有大祭司这等人才，陛下该庆幸才是。若我猜得不错，举国上下，如今能这样占星测相的，怕只大祭司一人了吧？”
“再者，陛下既找了大祭司来。那她必然是要说点王国祭司阁、摘星楼、观星台都不知道的消息。”
这话说得极其巧妙，不仅将姜嬣于国的重要性列了出来，还暗中讽刺陛下因一己之私迁怒国之重臣，若不然，那句“陛下该庆幸才是”该说成“乃是国之大幸”。
这样明白儿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国之君，是个上位者便不能忍，可需轩辕君烨哪儿是一般人。被人这样说，他非但没有半点心虚或是愧疚，反而更加理直气壮:“在其位，谋其政，人人当如此，便是孤王，也不例外。”
使者:“……”哼！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话一出，姜嬣明显地听到了那使者鼻息儿哼出的不屑，趁着人多，姜嬣便看了一眼那使者。
不曾料想，那人也在看着她。
或者说，从她进这南书房的一刻起，使者便一直都在注视着她。
姜嬣感觉得到，却一直都未曾理会。
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对视的时候，姜嬣心里划过一丝奇怪的感觉。
就……很……熟悉、很亲近的感觉。
和慕容暄妍不一样，姜嬣第一眼见慕容暄妍，就觉得熟悉，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她的。
但这个使者，给姜嬣一种亲近的感觉，和小家伙儿轩辕瑾一样的亲近之感。
南宫白笙:“既如此，那大祭司可告诉本将军，你是在何时何地观星的？”
姜嬣看着南宫白笙，避而反问:“镇国大将军，司乐司的南宫霄，你可认……”
不等姜嬣说完，南宫白笙便打断她:“南宫霄？你怎知他叫南宫霄，就连……”
“就连陛下，这么多年，也只知道他姓南宫，是南宫家出去的族子，却没有人知晓他叫什么。”姜嬣看着南宫白笙不可置信的眼神，道，“可我却知道，他叫南宫霄。”
不等南宫白笙反应，姜嬣又道:“我还知道，他是你南宫白笙从出生起就被家族遗弃的双生亲弟弟。”
南宫白笙脸色发白:“你……”
姜嬣不徐不疾道:“司乐司的南宫大人找到我的时候，便是我观星得知妖族入王城的时候。”那时候，她对南宫霄说想看黑夜的星星，并不是突然起意。
这时候，群臣才知道，陛下缘何如此忌惮她。
换做任何一个人，坐在王位上，都没法儿不忌惮她。因为一眼就看上去话少安静的孱弱女子，可怕得令人心悸。
不等他们说什么，姜嬣起身，用茶盏里的茶水，在桌上写下来三个字，相应地，空中出现了一张画像。
众人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姜嬣指着空中聚水之灵而成的画像，问:“陛下可识得此人？
轩辕君烨眉头紧蹙，摇摇头:“不曾。”
姜嬣:“此人名叫风青奕。”
顾清逸:“这便是入侵王城的妖孽？”
姜嬣看着群臣，解释:“王畿传言不假，的确是有妖。但他入王城，并非为了山河疆域。”
轩辕君烨大怒:“妖族都渗透到我轩辕王城里来了，你跟孤说他不是为了孤的江山？”
姜嬣看着轩辕君烨，一字一顿:“当然不是。”
轩辕君烨:“你……”
姜嬣:“王以为，统领整个妖界的妖界帝君会在乎王国这点疆域人口？”
“妖帝入世，必有蹊跷。”
群臣大惊:“妖帝？”
“你说妖帝入我轩辕王城？简直闻所未闻……”一上了年纪的老臣指着姜嬣的鼻子，大骂，“姜嬣，你这黄口小儿，休要妖言惑众……”
黄口小儿？
妖言惑众？
骂她的人有很多，但姜嬣从未听说过有人骂她“黄口小儿”。
姜嬣从善如流，问:“诸位也是如此认为？”认为我信口雌黄？认为我“年幼无知”，认为我说的是无稽之谈，认为我妖言惑众？
在场无一回应。
姜嬣平静道:“既如此，那是姜嬣多管闲事了。”言罢，起身便走。
姜嬣不会讨好任何人，也不需要任何人的讨好，这种行为，说好听点儿是自信，对自己有着绝对的自信，夸大了，就是这人实在是张狂得可以。
从善如流？那也得分对谁！
姜嬣可从来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更不会盲目吹捧。
姜嬣一路疾行，无一人阻拦。
或者说，这原本就是轩辕君烨想要和纵容的结果。
这些年，姜嬣守江山稳社稷，安安分分地很，可王座上的那个人，他的忌惮，从来都是与日俱增。
敛猜藏疑？根本不需要，这些年，轩辕君烨早就稳坐帝位，根基稳固得很。
如今他是愈发肆无忌惮了，利用得也更加明目张胆了。
至于妖帝入城的目的？
没必要。
轩辕君烨差人叫姜嬣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确认王城有妖的消息属实而已。
轩辕君烨虽忌惮姜嬣，但却又信任姜嬣，这是所有人和轩辕君烨自己都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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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风起王畿-祭司大人
姜嬣，你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呢？祭司大人？
——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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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白笙从南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等整顿好大军，要出发的时候。
在城外，他遇见了姜嬣。
姜嬣:“怎么，很意外？”
南宫白笙丝毫不掩饰他的意外:“没想到，本将军此次出征，竟有幸让轩辕第一女祭司相送。”
说完，他看了看姜嬣，问:“是陛下派你来的？”
毕竟，此次出征，他要面对的敌人，是轩辕王国君主的亲兄弟。
轩辕古国覆灭后，轩辕古国的两位皇子，先后建立政权。
轩辕君烨在姜嬣的辅佐下，建立轩辕王国，而他的同胞亲哥哥，轩辕君临，则与之决裂，在南边建立与轩辕王国分庭抗礼的轩辕帝国。
这些年，两边之间，一直都有大大小小的战争，但从未有过正面的较量。
如今，借着妖族入王城这个机会，轩辕君临率先发兵，御驾亲征——这才是轩辕君烨召集一众重臣的真正原因。
姜嬣摇摇头，解释:“一介草民，怎敢劳烦陛下。”
轩辕君烨如此忌惮她，怎可能让她插手国事；即使，他即将要面对的那个敌人，是他亲兄弟。
送这些将士们，是她自己要来的。
从前，她还能随军出征，还能与他们并肩作战；而今，她已无这个资格，只能作为轩辕的一个普通百姓，来送送他们。
这场战争，说大了是国家社稷之战，说小了是兄弟博弈。
但说到底，无论为了什么目的，战争，都会带来杀伐，都会流血，都会有牺牲伤亡。
南宫白笙真诚道:“谢谢你。”
他也不意外，姜嬣是什么人，虽然南书房里有关军情的，她在的时候一概没提，但她要知道什么事情，没人拦得住。
但还是谢谢你。
谢谢你来相送。
南宫白笙从没想过，有一天他出征，相送之人会是她。
曾经的针锋相对，却变成了今日的寒风惜别。
想想还真是莫名可笑又有些心酸。
到底……是他狭隘了。
姜嬣这个人的心胸气度，她为了国家大义所做的一切，他不得不佩服。
姜嬣拱手致礼:“姜嬣在此愿大将军、愿诸位将士战无不胜，乘胜归来。”
南宫白笙挑眉:“这算是祭司的祝福？”
一个祭司的祝福，可并不易得啊！至少，比黄金万两，比拜将封侯更难得。
“是。”姜嬣眼眸微垂。这是她能为轩辕即将出征的将士们，所做的唯一一件事。
虽然觉得不妥，但南宫白笙还是问了:“为什么？”
她已经知道陛下要撤了她了，也知道她如今是个什么处境。若非曾经功绩，她怕是早已被驱逐出境，可对于轩辕的事情，她为什么还要如此上心，不远万里来送他们也就罢了，更是不昔送出折损寿数的祭司祝福。
姜嬣不谈这个，只道:“将军且看，这王国的万里山河。”
南宫白笙:“山河如何？”
“山河万里，锦簇繁花。”姜嬣微微一笑，“可有谁知，山河万里也好，锦簇繁花也罢，都曾战火纷飞，都曾血流漂杵，将士们的牺牲与守护，才换来如今安宁一片。”
姜嬣扭头:“姜嬣只愿，守这世间安宁。”
“愿这世间盛世清平，安宁和顺。”她从来都不是轩辕一国的祭司，身为祭司，终身守苍生命魂不过本分。
南宫白笙心道:都说大祭司面冷心冷，今日见了他才明白，人言不足信，她竟是这么个心慈的。
“我明白了。”南宫白笙点点头，“如此，便借大祭司吉言了。本将去也！”
姜嬣拱手，低眉敛目:“姜嬣，恭送镇国大将军。”
常年在生死存殁边缘徘徊的战士，他们是国之利刃，也是国之英雄。
国之利刃注定了，他们不能有太多牵挂和情感外露，国之英雄注定了，他们被万民景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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