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嬣径直在小姑娘面前蹲下来,摸了摸她翘起来的呆毛儿,安抚道:“我来接你。”
“你怎么来了?”端沐熙宁捂着脸闷声道。她怕自己手一取,就哭了,“你怎么能来啊……”
按理来说,王后派出去的人根本没可能找到姜嬣的啊,她怎地来得这样快?况且,她传的讯息就算不受阻拦,姜嬣即使收到了,也不可能来得这样快吧?
“接你回家。”姜嬣摸摸她脑袋,安抚小姑娘的情绪。
姜嬣一摸她脑袋,小姑娘就彻底绷不住了,边哭边说:“对不起,我不该下山的,我不该给你惹麻烦的……”
“我是来……来……”小姑娘说不下去了。
姜嬣心疼得很,这是她从小养大的姑娘啊,她怎么会让她白白受了人冤枉欺辱呢?
姜嬣抹去小姑娘眼泪,摸着她的脸,温声道:“不是你的错。”
“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自责,也不需要自责。”
原本委屈兮兮的小姑娘,突然得到了安抚,瞬间就乖了,连说话声音都是懵懵的:“啊?”
“你做得很好。”姜嬣说。
小姑娘满脸纠结:“可是……”
“可是我让你丢脸了!”小姑娘垂眉耷拉眼,十分懊悔。
姜嬣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小姑娘:“啊?”
姜嬣声音温柔,但足以让整个大厅的人听见:“人贵在自省自勉,有自知之明。丢脸的是她们,不是你。”
“而且,”姜嬣顿了顿,垂下长睫,“抓人,总要有个理由的,她们的目标是我。”
“是我连累了你。”
小姑娘软着声音,唤:“阿嬣……”
姜嬣:“怎么了?”
“我们回去的时候带上他好不好?”小姑娘拉着轩辕瑾的手,说,“刚才,是他保护了我。”
轩辕瑾盯着姜嬣,眼睛亮晶晶地,问:“您是……”
少年眸光澄澈,一脸乖巧,姜嬣看着他,心坎儿突然一软,道:“我叫姜嬣。”
小家伙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你……你是……”
“轩辕大祭司?”
姜嬣好笑道:“有什么问题吗?”
察觉到姜嬣的疑惑后,小家伙眨了眨眼,格外无辜地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他原以为,轩辕大祭司应该是个狠角儿,却不成想是个心软的。姜嬣一出场,就冷着一张脸,半天也没跟这里别的人说一句话,便以为是个难相与的,谁知竟是这般模样。
有些人的善良和柔软,是骨子里带着的,稍一看,就能看出来的。
姜嬣忽然笑了,拨了拨他脑袋上的呆毛,问:“小家伙,你在扮委屈求可怜吗?”
小家伙摇摇头,冲她一笑,笑得很腼腆,也很甜。
姜嬣有些意外,颇有些无奈地低声笑了下,说:“没事。”
“你们做得很好,我为你们骄傲。”姜嬣的声音温温润润地。
的确很好啊!姜嬣这样想,能在众多王朝高手的围攻下撑到现在,这两个小家伙的前途,不可限量。
明明这人刚才还满身尖刺,锐利无比,但这声称赞,让轩辕瑾莫名觉得,这是个特别温柔的人,也是个是非分明的人。
作为祭司,姜嬣最擅长的自然是祭祀,可在蛊惑人心方面,她也不差,配上她生来就有的亲和力,很容易取得旁人的信任!
姜嬣确实有异于常人亲和力,常常给初见面的人一种这个人很好很容易接近的错觉,但有亲和力并不意味着她是个好说话好亲近的人。
实际上,她从来都是难以亲近的,她的内心也向来是不可窥探的。
她是个把距离把握地很好的人,永远游离于安全的距离,不涉足别人的安全范围,也禁止别人接近自己。
轩辕瑾大概是除了小姑娘端沐熙宁以外唯一的例外吧!在姜嬣这儿,他是有特殊待遇的。
顾锦汐没想到又见到姜嬣了。
而且,这人从进门起,就没看过她一眼。
顾锦汐刚被小姑娘怼过,现在又被姜嬣忽视,只能又惊又怒地瞪着姜嬣,若不是为了维持自己的高贵形象,她早上去撕了姜嬣了。
只是,姜嬣刚才眼里的冷漠与戾气,让养尊处优的顾家大小姐心惊胆寒。
王后身边的女官,和顾锦汐对视一眼,两人双双上前。
女官:“大祭司是要包庇他们吗?”她声音很冷,带着将发未发的怒气。
顾锦汐:“大祭司阁下,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又为何帮着他们说话?
“你进了宫,不该先来拜见王后娘娘,向娘娘行礼问安吗?”顾锦汐一副从未认识过姜嬣的模样,瞥了一眼姜嬣仨,咄咄逼人道,“大祭司既要为他们求情,总该先和王后娘娘说一声才是。”
“他们没做过的事,不需要谁求情。顾大小姐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跟对面小家伙们时柔声细语的样子不同,姜嬣从进门起,一直都冷着脸,气焰一度极为嚣张,摆明了不妥协。
顾锦汐:“你……”
姜嬣根本不看她,直接道:“我竟不知,王朝诸多高手齐聚王后宫中,竟只是为了围攻两个小孩儿?”
“若传出去,诸位还怎么在王国混?”
“还是说,诸位想灭口,觉得这里的事情,半点风声透露不出去?”对付横的,就要比他们更横,更狠。
“再者,事情真相如何,顾锦汐小姐又怎知?”姜嬣不是未谙世事的小孩儿,她分得清什么是纯粹的善意,什么又是包裹着谎言糖浆的极致恶意。
“倘若我猜得不错,你有直接同本座对峙的勇气,是因为你在现场吧?”姜嬣冷笑,“那么,公主遇刺受伤,顾锦汐小姐应该负全责才是。毕竟,是你带公主出去的;何况,顾大小姐出身顾氏,法力也算可以,何以……护不住公主呢?”
对付这种两面三刀“白莲花儿”,自然更不需要心慈手软了。
姜嬣冷笑:“是护不住,不想护,还是说……顾锦汐小姐故意的?”
顾锦汐大怒:“姜嬣你放肆……”她着实没想到,姜嬣一个姗姗来迟的,居然能把事情猜个大半儿;而且,她这红口白牙,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嘴皮子着实厉害得很。
“放肆?”姜嬣冷笑。
与顾锦汐身上那股子贵族傲气不同,姜嬣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清冷,而且给人神秘莫测之感。
她是个安静的人,也是个能说会道的人。
她的沉默,不是不反抗,而是她在忍耐。
谁都有难处,谁都有不得不做妥协的时候。
如今,他们欺人太甚,忍无可忍,自然无需再忍。
姜嬣也一样,但其实,又不一样。
说到底,不触及姜嬣底线的事情,她可以忍,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关乎原则底线的事情,她轴得很,特较真儿,谁说都没用的那种。这些年,她变了很多,但又像从来没变过。
“好了,都别吵了。”终于,后座上的王后娘娘哄好了她的小公主,再姜嬣和顾锦汐再度唇枪舌战之前,开口阻止了她们。
如今的王后娘娘,容貌容极为艳丽,眉眼间都是风姿绰约的魅惑,气质更是慵懒高贵。她容貌惊人,才华实力更是不缺。
比起她来,气质清冷卓然的姜嬣,完全就不够看了。她像盛开的红玫瑰,而姜漓就是冰天雪地里独自绽放的白梅,孤傲冷然,却孤芳自赏。
姜嬣眸光微敛,看了雪如歌一眼。她的确很美,一如她初见这人时的那样,只是,心却变了。纯白变成了墨色晕染的。
姜嬣笑容淡去,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冰冷弧度,轻声说了句:“多年不见,王后可好?”
“许久不见,大祭司风华依旧。”王后依旧是趾高气昂的,至少,在姜嬣面前是。
姜嬣看着在场诸位,道:“王后娘娘,如此行事,未免有失体面?”她顿了顿,又道,“诸位都是身份贵重的大人物,这般行事,未免太过招摇,有失分寸。”
姜嬣直白犀利且难缠,丝毫不慌不忙,她身上就好像有那种与生俱来的强大气场。
雪如歌还未说话,她身边的女官已然开口:“大祭司这般咄咄逼人,实在是非常蹊跷啊!若您执意阻拦,要护着他们,臣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因与此事关系匪浅,这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挠?”
顾锦汐身边的宫女也顺着顾锦汐先前的话,插嘴:“大祭司来坤宁宫,不是拜见王后娘娘的吗?怎的帮这两个妖孽说话?”
这样的颠倒黑白,姜嬣虽然有些猝不及防,却也不是毫无预料。
细想想,如今这个局面,虽然有些突兀,但也不是毫无预兆的。
“他们不是妖孽。”姜嬣反驳,然后看着雪如歌,“王后大费周章请本座来,怕不是为了看戏?”
轩辕君烨是治国理政的人才,前朝治理得服服帖帖,后宫雪如歌也手段了得,没哪个玩的出花样儿来。可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局面,雪如歌却始终没有开口。
姜嬣可不认为她一无所知,她比谁都清楚,这人天仙面容下,到底藏着怎样的心肠和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