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田

爸爸出车祸了，撞成了六岁小孩。

妈妈和爸爸关系不好，吵了大半辈子。

接爸爸出院时，爸爸天真地对妈妈笑了下。

妈妈却是一个眼神也没留。

我问她为什么不伤心。

她说，人又没死伤心什么。

在她极力要求下，我将爸爸安置在疗老院。

只有我每星期放假的时候才去看望他，

她从来没去。

后来几年，

不知道是因为堕落还是放纵，

妈妈开始领男人回家。

爸爸去疗老院的第二年

她领回一个文雅精神的男人。

她让我叫他叔叔，

我打量了一下他，听话叫了。

这个人总比我爸爸适合妈妈吧。

相处了一年不到，

她和那个男人分手了。

原因是那个男人想和她结婚。

其实也没有什么问题，

我早就知道，

她和我爸爸早就扯了离婚证。

可她还是和那男人断了，

我真搞不懂……

她到底想要什么？

分手没到半年，

她又带了一位新男朋友。

只不过，

这个男朋友

手带金手表，梳着大油头，挺着啤酒肚

没有得到我的那句“叔叔”。

他们谈的蛮久，

这期间她还经常拿奢侈品来炫耀。

第三个年头，

或许是她老了，又或许是那个男人太油了。

她再次分手，这时她已经五十六了。

这是我爸在疗老院的第六个年头。

她有一天一直在照镜子，

多次问我，

“我没魅力了吗？”

我看着她那饱含故事的眼睛，

虽然眼角有皱纹，

可我觉得给人一种特殊的吸引力。

让人想知道，这个女人究竟经历过什么。

她知道自己玩不动感情了，

每天喝酒抽烟打麻将。

幸亏她输不了多少钱，

否则作为女儿的我生活就不要太苦逼了。

我每天早出晚归，

基本和她碰不上面。

她也是自己拿了把钥匙，

平常没事也绝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直到有一天下午，

她说她不知道钥匙放哪了。

我赶回家帮她开的门。

再有一天，

她问我微波炉怎么用，

她平常用这个加热凉菜最熟练了。

我开始怀疑，

她是不是出了问题。

之后有一段时间，

我观察发现，

她忘东西的频率越来越高。

我开始慌乱，

把她骗到了医院，

（这也加大了我的不安，这个精明的老太太一般不会这么轻易听话的。）

检查结果，

阿尔兹海默症。

我辞退了那时的工作，

家和疗老院来回奔波。

这个小老太太，

不忘干净坚决不见那个老头子。

又过了三年，

五岁的妈妈和六岁的爸爸住在了一间。

我也终于可以再找点的工作

一天下班，

我从护理室门缝里看见，

六十多岁的小男孩和小女孩趴在床角，

指着图画书，

高高兴兴地比划着什么。

他们眼角弯弯，

什么都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