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瞪向他。
他被我瞪得愣了下,讥诮一笑,“不是吗?从小青梅竹马,最后却嫁给了心上人的亲兄长。季夫人啊季夫人,你别瞪我,整个京城不都这么流传吗?”
“整个京城都这么流传?”我喃喃重复了一遍,苦笑一声,也没打算跟他多说,“罢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反正,这也不重要。
我被破坏了心情,转身欲走,他突然把我叫住,语气有点认真:“季夫人,难道你没想过,你夫君不会被同院当职的人嘲笑吗?”
季老大人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季温在他父亲手下当职,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翰林学士。
季温是京城第一才子,长相又温雅随和,不知是多少姑娘家的春闺梦里人。
虽说我们在成亲当晚就说好了互不干涉,但我私下里做了不守妇道的事,他心知我在偷见外男却也没多说,并且从未纳妾,也从未亲近过陌生女子。
除了最近带回了一个改头换面的男子之外。
所以说到底,这两年终归是我对不起他。
我手指蜷了蜷,嘴唇嚅嗫了下,半晌后才低低涩声回道:“这事不用你关心,我会亲自问他要和离书。”
他讶然挑眉。
“不。”我深吸口气,坚定道:“休妻书。”
离开了别院,我走在寂寥的街道上,看着远方家家屋檐下挂着的零落盏盏夜灯,伴随着因穿着薄衣衫而身子被夜风吹得颇冷,我心中愈发苦闷。
突然不想回家了。
不,季温与我只是表面夫妻关系,我其实根本没有家。
孤零之感悄无声息地蔓延到心头,如季温府里后院墙角处那株不言不语的桃李树,寂寞又无声地驻守着。
京城夜晚虽有宵禁,但没有侍卫巡逻。
我抬眼辨认了下方位,慢悠悠往衡阳公主府而去。
也不知道李闻歌从哪绑来了那样的人,她说要调教易桐,我倒是不敢肯定是谁调教谁。
夜风吹动了我的衣裳,带来前方街道尽头处,人工湖的凉爽。
我刚拐进皇亲贵胄住的那条宽敞的街道上,不经意顿住脚步,却听见身后好像有隐隐脚步声传来。
余家世代为武将,我父亲年轻时更是骁勇善战,我们家没有男孩,所以我一身武功都是我爹教的,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那会他头脑还清明得很。
我心念一动,刚要转头去看是谁,余光就瞥见前方上空,众多皇亲府邸屋脊上,有个武功不弱的少年正飞檐走壁,一脸惊恐暴躁,逃命似的急急奔来。
他边飞奔边扭头,速度极快,没注意我站在这儿,不过几个呼吸间就近至我身前。
是易桐!他从李闻歌府里逃出来了!
我来不及细想就腾空而起,出手劈向他。
易桐嘭的一声撞到我身上,巨大的惯性让我差点从空中跌落,我吃痛收回手,没忍住低呼一声。
他自己也被撞了个趔趄,惊愕抬眸,见着是我,眸里燃起更盛的怒火:“是你!要不是你,衡阳那个该死的公主还能这般把我关起来吗?!”
他说着便右手握拳砸向我。
“你搞清楚好不好?”我被他气笑了,“虽说根源在我,但现在搞你的人是衡阳又不是我!她皮糙肉厚,你想发火找她打架啊!”
没错,好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
易桐大概是被惹火了,双眸黑亮一窜一窜的,“我不管!衡阳有侍卫,她马上就要捉我了!你快让开!”
我截住他的拳头,摇头,“不让。”
易桐转身就往另一个方向跑。
我提气去追。
他逃窜的速度并不慢,我追到尽头的人工湖前才堪堪拦住他,有点体力不支地落在一个屋檐上,盯着他道:“你先冷静,我问你点事就让衡阳放你走。”
同时我用余光瞥了眼远处的公主府——衡阳已经带着侍卫,气势汹汹地逮过来了。
易桐不知听见了哪个词,瞬间又炸毛了,身形一动就提拳砸向我,“我才不要!你们待在京城的人都是没有心的!”
我被他砸得措手不及,来不及接拳头,只得侧身避开。
错开拳头的同时,我脚下猛地踏空。
紧接着,我开始往下坠去。
这都发生在千钧一发间,我都没反应过来,只听见耳畔呼呼的风声,以及身下人工湖的微弱流水声。
糟了,我根本不会凫水!
大脑懵然间,我视野余光里好像远远有个白色身影晃过。
扑通一声。
我鼻腔里口中咕咚咕咚地灌进了湖水。
早春的夜晚本就寒冷,再加上我穿得很薄,刺骨的冰冷感瞬间把我包裹。四肢都仿佛被灌了铅,僵硬沉重,我根本挣扎不了。
看着湖面上空隐隐约约的明月,我被铺天盖地的溺水窒息感淹没。
我慢慢往下坠。
视野开始模糊,眼前逐渐混黑一片。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我听见湖面扑通一声。
好像有个一个白袍身影扎进水里,飞快朝我游来。
是谁?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