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把刀,名为染寂。
从我睁眼开始,我便与血肉相伴。
我的创造者用她最后的时间打造了我,然后亲手把我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我以我的名字将你命名,染寂。”
这是她的最后一句话。
我染上了至真之情的血,成了精,拥有了自己的身体,有血有肉,虽五感与常人略有差异,但也足以为奇。
我不懂我的名字意味着什么,也没有机会让我懂,世上那个叫染寂的女人已经死了。
这是我第一份血液,它沸腾着,叫嚣着不甘、愤恨和爱意。我如数感知着,血液由我的掌心,一路流入我的体内,这强大的力量让我感到兴奋,我由此懂得了杀戮。
我的第一任主人,是染寂一辈子爱而不得的男人,他带着我走过数十年岁,曾因我的名字恍惚,也曾让我在他手上走出各种技法,曾了结过数条性命,在他的手上,我感受到了什么叫酣畅淋漓——我的实力在他手上,才能展现得淋漓尽致。
在跟随着他的道路上,我明白了“染寂”这个名字所包含的种种,体会最深的,就是不甘。
人的寿命不过几十余年,他死后,我长眠于刀身中,也不知漂泊去了何方。
我的刀身上充斥着戾气,有很多实力不足的人触碰过我,但他们都不过是蝼蚁罢了,不多时便被我的戾气影响,自寻死路。
直到,飘零了九百多年的我,遇见了我的第二任主人。
我是被赐予她的,当时她的主上告诉她,“染寂”的意义是“既出即静”。
我只不屑,我虽可做到“既出即静”,但我存在的意义从来都不是为此。
“染寂”这个名字,意为悲惨的爱情。
我伴着她,陪她出过无数次任务,我们争吵过,共饮过,也一同背负上了无数罪孽,但我始终力不从心。
不是她不够强,而是我的巅峰不再。
我很懊恼,为了重回巅峰时刻,背着她吞噬了无数血液,但越是如此实力越是步入了一个瓶颈期,得不到分毫提升。
我变弱了太久,但我不想,尤其是,爱上了她以后。
——
还是太弱了……弱小到,连自己爱上的人都救不下来。
她满身伤痕的在我怀中失去气息,就像曾经的染寂一样,当着我的面,永远的,合上了双眼。
她的鲜血涌进刀内,我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力量。
多可笑啊,我最强大的力量,来自于我最爱的人的血液。
刀身在颤抖,从未达到过的强大让我整个人都亢奋起来,我持着刀,缓缓地站起了身。
刀是我的本体,它在我手中所能展现出的力量分毫不逊于我在第一人主人手中的时候。
我的身体里只剩下蓬勃的恨意,将匕首刺入她心脏的人在哪里?将刀剑砍在她身上的人在哪里?罪魁祸首又在哪里?
我不知道,相同的黑白脸孔扭曲出丑陋的笑容,他们兴奋而又快活,他们的罪恶在我面前晃动。他们的行动进行得十分完美,尽管他们同伴的尸体就在他们的脚下,他们也快活得仿佛随时都能跳起舞来。我不知道。
我 不 知 道。
我只知道,所谓的正义,其实也不过是蛆虫的狂欢罢了。
考虑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他们所有人都是罪魁祸首。
如果说所有人都是自己那一方的正义,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守住我的一方正义。
鲜血混杂在一起,我分不清里面是否有我的血液。我的骨子里只剩下九百多年来,许久未感受到的畅快。
我想起了身后那已经冷却的尸体,我很清楚的明白,那个我这一千年来唯一一个爱上,也得到了回应的人,在我出鞘时会瞬间变得宛如修罗罗刹般的人,会在我面前自如地放纵最真实的自我的人,她在不久前,躺在我的怀中,彻底失了生气。
我染寂,是一把刀,一把成了精的刀。
我一生至此,杀人无数,被世人畏惧,意为不详。
如今,我只想守住我的一方正义。
我的正义,是她,也只会是她。
我愿付出我的一切,换我的正义不消散,换她重活一世,远离杀戮,远离罪恶,没有生死之忧,不再痛苦,不再悲哀。
我回到了我出生的地方。
九百年过去,这里经历了落魄,繁荣,破败,成为了一处闹鬼的荒地。
这是染寂的不甘。
我也不甘,所以我回来找她了。
染寂不甘她正值青春年华,爱情事业双丰收的时刻,就患上恶疾命不久矣;我不甘,我的正义就此死去。
我将怀中冰冷的女孩放下,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我会失去现在的血肉之躯,再无自主意识,但我不后悔,我的刀身,依旧会伴着她,走过她的一生。
这把刀,再也不配称之为“染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