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苏沫叹的口气，推开了最后一家屋子的门，“总得抱些希望吧。”
奇怪的是屋子里并没有尸体。
苏沫歪歪头，后面跟上来的星零也不由眯了眯眼睛。
随机耳朵一抖，声音的微弱似乎都让两兽觉得是幻觉。
“救救我……我……我好饿……”
声音似乎得用力咬住两片嘴唇才能发得出来，每吐出一个字都要大口呼吸显得格外艰难。
回头一看都为之惊讶。年约十岁的小狐狸身形却不及星零的一半，赤金色的毛发黯淡无光失去了昔日那层镀金，削瘦的半白脸颊上是那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尾尖和四爪的那层黑色都犹显肮脏杂乱，本来十分娇媚的黑色瞳孔却没有高光，显得死气沉沉。
弱小与无助写满了他的整个身体，全身瘦得仿佛只有骨架和一副皮囊，本来就大的眼睛因为脸部的凹陷显得更大了。
他几乎是趴在地上爬行，没有力气。但黑眸深处对生的渴望却是如此执着，他不想死，救救我。
救人要紧，灵辞苏沫心本善，将乞求的目光投向星零。
路星零撇撇嘴，爪中银光一闪，些许野果和面包就递于小狐狸。
小狐狸眸光闪烁，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谢谢，就已经狼吞虎咽起来，看来真的饿坏了。
趁着赤狐吞咽的当儿，星零和苏沫趁机打量着面前这只虚弱不堪的兽。
他总共有两对耳朵，耳朵的轮廓很大，却看起来十分柔软。脖子戴着祝福平安的福结上的黑曜石如同他的眼睛一样耀眼。
“你叫什么？”不经意间提出了疑惑。
小狐狸停下动作，抬起头眨了眨大眼睛，似乎还氤氲出了水雾，湿漉漉的更显可怜。被饥饿麻痹的痛觉神经苏醒，他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孤身一兽。
“我、我叫锦殇。”
很奇怪的名字。代表憧憬的“锦”与代表夭折的“殇”组合在一起，似乎别有一番风韵。
……
足足花了整天时间，终于安置好了锦花镇百余人的身后事。
悲凉弥漫，望着那荒野上竖立着成群的墓碑，尽管是太阳高照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锦殇并没有流露出过多的哀伤，或许是饥荒的时候就让他体会到了绝望，抑或是他根本不懂世间生死无常与冷暖幻变。
苏沫站在锦殇旁边，与锦花镇毫无瓜葛的她感到悲痛不已，更何况小小的锦殇呢？
这里可是生他养他的故土。
带着面具的星零直至她身边沉默不语，良久，才提醒道：“该走了。”毕竟这里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
“我……能和你们一起走吗？”微颤的语气中带着少许生疏，或许还有赤城的恳求。数次吐息在寂静的空气中弥漫，这比直接拒绝他更可怕，他想。
“当然啦。”白猫回神过后爽快答道，但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偏头将询问的目光投至星零。“可以吗？”
在一猫一狐期盼的注视下，她轻微点头。
“正有此意。”
“太好啦。”脸上突然带来毛茸茸温暖的触感，原来是猫咪用尚未发育成型的爪抱住了他。“欢迎加入。”
为何这个温暖的拥抱让他感到如此心安，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这不禁让他想起了那个生疏又熟悉的称呼，犹豫数秒后嗫嚅道：“姐……姐姐。”
面前的小狐狸用忐忑不安的目光窥视着她，似乎害怕被拒绝后的无所适从，又有少许的期待。那双宛如黑夜的墨眸没有一丝杂质，干净而澄澈。苏沫不忍让这世间宝物染上污秽，惊诧数秒回神道：“喜欢就好，我的弟弟。”
……
“好、好吃。”锦殇左右爪分别紧抓着烤鱼，嘴里塞得满满的还叼着一只，鼓鼓的嘴囊颇有些可爱。
或许是饿怕了的原因，尽管小腹已经撑起却还是一个劲的往嘴里塞东西，又或许是这烤鱼太过于迷人，让嘴巴怀孕。
夜晚的篝火跳动着，火星点点，反射在苏沫清澈的瞳孔中。她托腮而坐，似乎没有任何食欲。
“喏。”突然视线被打断，撩人味蕾的香味疯窜进鼻孔，让一向矜持的她也猛耸了耸鼻翼。
抬眸顺着朝她递来烤鱼爪子的主人，路星零以慵懒之姿站着，白狐面具早已卸下。碧瞳清寒似星，嘴角轻微勾起，清俊的面庞在火光衬托下更显绝美，令她一时欣赏得入了迷。
“要不要？”黑狐不耐烦地甩了甩烤鱼，眉头微蹙：“不吃拉倒，饿死你。”依旧是冷漠的语气。
“哦哦，谢谢啦。”苏沫这才反应过来接过烤鱼，配合的被星零戳了两爪子。
谁知这一小互动被锦殇看在眼里，他立刻跑过来，张开双臂，老鹰护雏般地挡在苏沫面前：“不许欺负姐姐。”
星零只不过一个清冷的目光扫过来，那只小赤狐立刻害怕地缩着身子躲到苏沫后面。引得一猫哈哈大笑。
呜呜，明明自己和那只墨狐姐姐才是同类啊……为什么感觉她对自己充满敌意呢？还是在姐姐身边好。莫名的，苏沫身上的那股气息很让他想去亲近。
“阿殇，你真的好可爱呀。”苏沫宠溺地搂住他，“真是……人小鬼大。”
锦殇带着脸上掩饰不住的绯红挣脱她的怀抱。又安安静静地靠在她身边开始啃鱼。
小吵闹这才静下来。苏沫拿着烤鱼放到嘴边咬了一口，鲜美的汤汁立刻流入嘴中，入口即化，即便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她也不禁赞叹。有些微烫，在这寒冷的夜里，那烤鱼仿佛能暖至她的四肢百骸。不仅是物，还有心。
抬头正对上那双眼，路星零正在注视着她，眸中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内容永远不会改变，似乎想说什么又难以出口。
有点像……小孩子做了一件自认为了不起的大事向妈妈寻要嘉奖。
对视良久，苏沫伸爪替她拂过头上的一片枯叶，淡淡地笑了笑：“谢谢，很好吃。”
……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枝间的缝隙暖洋洋的照在锦殇身上，醒来时发现昨日抱着他入睡的白猫已不见，抬头看见那悄声慢步生怕影响他的兽影。以及，温柔的声音。
“阿殇，要走咯。”整理就绪，苏沫在前面催促他。
“哦，来啦。”锦殇急忙应声，收回视线，朝前方的娉婷身影追去。可没跑出几步，又忍不住抬头回望那无垠的山野。
房屋没有了昔日的烟火气息，锦花镇将不复存在，这盛世不会为此停止时间流转，被遗忘的山野小镇会逐渐成为历史的悲哀。
虽然这世间再也没有了与他血脉相连的至亲，尽管如此，人间依旧有着温暖的庇护，原来，他早已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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