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又变冷。自己意识却不能指挥身体,光在贫血状态下维持呼吸就已经用尽全力。
视觉系统渐渐归位,她只能模糊的看到光点与色块的衔接。入眼便是一片孤独的银河,还有那洁白的身影和不断晃动的粗大尾巴。
……
体态较娇小的白猫蹲坐在床边上,凝视着旁边的黑狐。
纯白的毛发蓬松开来就像一团雪,长且粗壮的大尾巴在背后缓慢而又轻柔的摇动。用红项圈戴起的玉佩和铃铛作为唯一的点缀,尖耳朵不时灵敏的抖动一下。
正面入眼便是她那绝美的大眼睛,她是异瞳,的确,金色与蓝色都澄澈无比。双眸眼睑下的红毛形成斜三角,饱满的额头中心有一块月牙儿状金斑,使她变得独一无二。
俯身低头轻轻吹翻起那黑而密的长毛,便能看到坚强的外壳下那不可告人的秘密。
白猫的观察能力很强,却无法判断那些骇人伤痕的来源。那足有两分米长的抓痕伤口已经冷凝,只有猫科动物锋利的爪子才能留下如此杰作。还有鞭痕、刀痕,这足以判断她的灰色童年受到的虐待。腹部左侧的孔,那是子弹留下的纪念吗?很可怕呢。
从小在充满爱的环境下长大的白猫无法理解被囚禁的痛苦,却也不禁感到心惊肉跳与心疼。
双爪相触,低语道:“回归复原。”
顿时,那些伤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几分钟后就已经和那肉色的皮肤没什么两样了,一点也看不出之前的痕迹。
神明,赐予馈赠。
……
睁开眼睛,却又微微闭起,似乎突然不太适应那些光亮。下意识的握了握右爪,却感到无力。头也沉重的很,身体有些发热。
“你醒了?”
突然凑过来一张脸,反应迅速的她就瞬间把来者压在身下。右爪则死死架着对方脖子上。
“哈?”
白猫无辜而又天真的眨了眨柔水的异曈。
“你是谁?”声音是沙哑的,开口说话时还不是很适应,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又抬头迅速环顾了一下四周,逼问道。“这里是……?”
这是一个干净且简约的房间,四周墙壁是浅蓝色的,头上便是零零碎碎的星河散发的淡淡月光,褐色的木板砖与角落里的木质书柜有着同样好闻的味道。
白猫挣脱动作无力的她,坐起来慢条斯理的抖了抖那凌乱的白毛。“你好,我是灵辞苏沫。”
交换名字吗?她顿了顿,张口吐出几个字:“路星零。”
看着对方愣住而没有动作,她咳嗽数声,又重复了一遍:“我叫路星零。”
灵辞苏沫用爪按住她的嘴,往里塞了一个东西。顿时,苦涩在嘴里蔓延开来。
“……咳咳。你做了什么?”路星零猛呛两声,无奈,东西已经被吞咽下去。
“止痛药啊。已经不疼了吧?”
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腿伤已经被绷带绑起,还带着夹板,伤口也已经做了简单的清理。明显就是面前的白猫所作所为。
“阿零为什么会被攻击呢?”
“……”对方沉默不语。
“先不说这个问题,‘阿零’怎么回事?”
苏沫悠闲地趴了下来:“只是一个称呼啊,你也可以叫我阿沫的。”
“滚开。不要随便用这么腻的称呼叫我。”路星零明显表示出强烈的敌意。
谁知她却发出一声讥笑:“呵,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路星零:“……”
……
几番互动下来,两兽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啧……你真的好烦。”路星零,一脸嫌弃。
“其实并不是我烦。”苏沫眸中含笑,毫不客气的进行挖苦,“而是你的社交能力非常有限。”
“我们杀手并不需要社交能力。”星零一脸满不在乎。方后才知觉自己已经在不知觉中说漏了嘴。
“你是……杀手?”苏沫的瞳孔稍稍放大,既不警惕也不放松,而是就地趴下来。
“呃。”
“那你杀过和我类似的生物吗?”灵辞苏沫面无表情,语气中既不带苟责,不带质问,也不带恐惧地说。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星零垂下头,失神地紧紧盯着木板砖上的一个洞,或许是她不敢和苏沫那双眼眸对视。
“对不起。”她闭上眼睛,静静的又说了一句。
“我没有那个意思的哦。”苏沫又恢复了她原先那幅软糯的样子,向她迈进一小步,低语道:“下午要进行祭典。你自己注意点,别被人发现了,后果会很严重的哦。”
“哦。”是在提醒她小心一点呢。
……
颜色各异、体态不一的群猫大概有几十只,他们以中间的祭占为中心,散落成一个圆,目光无不虔诚。
祭台上有一个巨大的铜盆,在残阳的照耀下反射出金属的光泽,盆里的水波光粼粼,映照出两只的猫的倒影。盆旁边竖着一把异常锋利的大刀,看上去非常骇人。
铜盆旁边则站着两只猫。体型巨大的那只猫——对于猫兽来说确实是巨大的有着奇特的八条尾巴,全身雪白,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与灵辞苏沫有七八分相似,这是没有额头上那月牙儿状的金斑而已。
而稍小的猫,正是灵辞苏沫。她的目光平缓,面部无任何表情。背后的四条尾巴轻轻地晃动着。
难怪路星零之前觉得她的尾巴异常粗壮,原来是有四条尾巴。
苏沫朝大白猫投以询问的目光,大白猫则朝她微微颌首,声音就像大钟一样沉稳而古老:“开始吧。”
灵辞苏沫应了一声,上前一步伸爪抓起那把大刀,右爪握紧刀柄,慢慢向刀尖滑去。
爪心出现一道长长的刀痕,苏沫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
“滴,滴。”
鲜红的血液从右爪中垂落,滴在铜鼎中,发出震撼的声音。
并不是声音有多大,而是场面过于安静。所有的猫都静静的虔诚地注视着这画面,谁也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随意地走动。
水渐渐和不断滴落的血融在了一起,成为了鲜艳的樱色。时间是漫长的。
苏沫脸色苍白,身体有些发软,头晕让她把持不住自己的身体。这是贫血的前兆。
“外婆。”她颤声呼唤。
脚站不稳,踉跄闪了闪。最终双膝一软,向前跪倒去。
大白猫眼疾爪快将她揽入怀中,心疼的揉了揉她的头。“没事了。”说完就跪在祭台上。
“尊敬的神明,我以子孙之血祭献于您,希望未来依旧光明。”
……
苏沫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快接近昏迷了,她强撑着自己走进房间。
路星零琥珀色的瞳孔淡漠的闪了闪,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个样子,却不上前慰问,也不质问,更不给予帮助。
苏沫摇摇晃晃的走到床边,对自己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发出指令让自己跳了上去,随即她全身放松,再也没有力气可言。
路星零就这样看着她,沉默不语。
“帮我挠挠。”灵辞苏沫有气无力的说道。
路星零挑了挑眉,伸出爪帮她顺了顺那身纯白的毛发。
苏沫的身上也是很干净的,纯白的不染一丝尘埃。也没有什么异味,反而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呵,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呢。
“用点劲。”苏沫下达了命令。
“哦。”
她惬意的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喷痰似的声音——这是猫表达愉悦心情的声音,俗称“猫念佛”。
她毫无防备地将柔软的腹部和脖颈袒露于她眼前。只要星零愿意,她随时都可以将她杀死。她张了张嘴,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可以。
“讲个故事呗?”苏沫有些期待的望着她,轻浅的灯光洒进她的眼眸里,反射出柔和的颜色,就像星河一样。
“那就……讲个九尾猫的故事吧。”
苏沫有些惊讶,小声嘀咕道:“九尾灵猫……”以后我也要成为九尾灵猫呢。
“传说每修炼一百年,猫就会多长出一条尾巴,等到有第九条尾巴的时候,就功德圆满了。”
“但第九条尾巴极难修炼。每当猫修炼到第八条尾巴,就要失去一条尾巴去帮助一个人实现一个愿望,心愿完成,猫就会长出一条新的尾巴,但仍然是八尾猫。”
“诶诶诶,这不就是一个死循环吗?”苏沫忍不住插嘴道。
“闭嘴。”星零白了她一眼,伸爪敲了敲她的小脑壳,“听我讲。”
“哦。”苏沫伸爪捂住被敲的地方,颇有些委屈。“呜好吧。”
“其实这就是一个奇特的死循环。但猫还是很虔诚的完成了这个死循环,耗费了几百年为无数人实现了各种各样的愿望。猫也曾疑惑地问过佛祖,这样下去如何才能修练得道啊?佛祖却是笑而不答。”
“直到有一天。猫遇到了一个被狼群围住的少年,以猫的修为很快就赶走了狼群。少年看着眼前巨大的八尾白猫,不禁想起了村里八尾猫的传闻。”
“猫站在少年的面前,等待着少年的许愿。但面对珍贵的愿望,少年却一时并没有想好。八尾猫只好变成普通的猫,跟着少年回家。”
“少年每天都陪八尾猫玩,但猫总是无动于衷他看着他,就像一个长者看着一个尚未成年的稚嫩的孩子。少年发现,无论他做什么,八尾猫都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看着八尾猫寂寞的背影,少年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一天,少年问八尾猫,是不是什么愿望都可以实现?八尾猫淡漠的瞥了他一眼,点了下头。”
“那……我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长出第九条尾巴。”路星零学着少年的语气说道。
“八尾猫愣住了,它感激的看着少年,俯下身舔了一下少年的手。”
“第九条华丽的尾巴快长了出来,而少年也终于可以撸得到以往望却不及的白猫。”
“……完了。”星零淡淡的吐出几个字,却发现背后没有任何动静,回头看见那个小笨蛋早已经入睡。蜷缩成一团,没有醒时的调皮与活泼,看起来还挺可爱。
“……”路星零躺下身,拉了拉被子,心情挺好的对着那团雪说了一句。“晚安。”
“……安。”那团雪迷迷糊糊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