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山
不夜天
岐山不夜天的赤色天空好似知晓岐山温氏兴衰成败,已不似往日那般猩红,殷红。天边那一抹水云透过艳阳竟与云深不知处的静谧景象一模一样。
魏无羡与蓝忘机并肩站于不夜天城门外的悬崖边上。魏无羡轻抚腰间的陈情,他俯身眺望,竟是能看到兰陵金氏的修士门生将岐山温氏的家眷仆人赶尽杀绝。
魏无羡依稀想起了于清河聂氏时,蓝忘机曾与蓝曦臣探讨的话题。
事无定法,是非曲直原也不是黑白分明的。
孰是孰非,孰黑孰白?
那些披着正义之士的赶尽杀绝,滥杀无辜。难道就不是黑吗?
如果这也不是黑,那什么又是白呢?
蓝忘机心知魏无羡心中所想,浅色的瞳孔被云边透过的一缕阳光辉映,他的眸中也同魏无羡起了丝丝怜悯,共情。
魏无羡压着自己早已有些伤感的内心,他不想让蓝忘机为自己担心。
良久,魏无羡低声问道:
魏婴(字无羡)蓝湛。
魏婴(字无羡)眼下这些人,又孰正孰邪,孰黑孰白。
魏无羡这话,也是蓝忘机想问的。蓝忘机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才是正确的答案。
或许,这本就没有正确的答案。
蓝忘机正慎重思量之际,魏无羡握住自身胸口,他的胸口在隐隐作痛,他不知是方才看到那番凄凉的景象而起的恻隐之心还是因操纵阴虎符而心力交瘁而起的绞痛之感。
魏无羡本想转身不让蓝忘机看到,却被蓝忘机识破。
蓝忘机扶住魏无羡的左臂,关切道:
蓝湛(字忘机)魏婴,凝神。
蓝湛(字忘机)你可愿修习《洗华》的琴谱?
未等魏无羡回应蓝忘机的话语,二人便听到了岐山温氏家眷急切还带着些许啼哭的哀求声。
那些哀求声充斥渴望,充斥着害怕,充斥着恐惧。
魏无羡与蓝忘机一同赶往那些传来声音的山林之中,二人竟是看到兰陵金氏公子金子勋手执弓箭,对岐山温氏手无寸铁的家仆赶尽杀绝。
那些家仆之中尽是老弱妇孺,婴孩儿童。
蓝忘机将金子勋的羽箭用灵力挡住,方才得以救下那些家眷中唯一的幸存者。
金子勋仗着兰陵金氏如今一家独大,对蓝忘机也是口无遮拦。
金子勋直指蓝忘机为岐山温氏张目,是不是要与兰陵金氏作对。
蓝忘机不以为然,他并不想与这些小人多费口舌。
金子勋见蓝忘机与魏无羡并不想搭理他,便觉无趣,自顾自地离开了。
待金子勋走后,魏无羡表示,岐山温氏的怨灵越来越多了,眼下看来并不需要《洗华》之曲,而是需要姑苏蓝氏的《安息》了。
蓝忘机会意,将背于身后的忘机琴拿出,指尖轻抚银白色的琴弦。
指尖与琴弦在空气的碰撞之下,奏出美妙绝伦却带着些许哀鸣的悠扬琴声。
魏无羡也与蓝忘机一同吹奏起了《安息》之曲。
满城笛声与琴声交织,一半凄凉,一半怜悯。
江澄端坐于桌案前,手执狼毫的素手于白纸上停留许久,笔端的墨水于白纸上渲染成点点圆圈。
江澄此刻思绪万千,方才金光瑶同他说这几日百家将于岐山温氏的炎阳殿内举办庆功宴。凡是百家家眷,门生都需赴宴。那就表示,阿月,温宁与温情都需前往岐山。
他该如何是好?
如若温宁温情前往岐山,那无疑是落入虎穴,任人宰割。即便自己同魏无羡想要力劝百家放他们一条生路,却终究会抵不过百家的众口铄金。
但如若阿月与温情温宁没有前往岐山,百家又会怎样恶言相向于云梦江氏。
这一家之主,当真是不好当。
江澄将手中毛笔放于砚台前,素手轻抚两侧的太阳穴。这几日里,头疼的症状好似愈发明显了,他只觉脑袋欲裂,额上的青筋也因心中起伏胡乱的轻跳。
江澄自怀中掏出此前的那方丝帕,指尖轻抚那方丝帕上于污血交叠的纹路,下定决心。
阿月,温情,温宁,不管百家如何,我江澄都会拼尽全力护你们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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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梦码头
云梦近日因春光明媚,气温回暖,江畔细雨渐停。暖阳洒于江畔杨柳堤岸,婆娑朦胧地映照在云梦的石板路上。
远处劳燕分飞,江畔绿荷吐露芬芳,锦鲤于绿荷下畅游,红绿相间尽显绿肥红瘦。
温映月决定孤身前往大梵山,那里还有她的族人,还有她丈夫与自己从小到大的回忆。
你与温宁互送她来至云梦码头。
温映月清澈见底的眸中倒影着面前二人的景象,二人如今恩爱非常的画面令她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夫君。
终是只能感叹世事无常。
温映月抚住你的素手,轻声细语道:
温映月江姑娘,你是个很好的姑娘。
温映月感谢你这几天对我的照顾。
温映月我没有什么能赠予你的,这鸳鸯荷包便赠予你吧。
说罢,温映月将囊中一幅鸳鸯荷包放置你的手中。这一针一线,都是她于莲花坞,在看到你与温宁情深意浓却差点因误会而分离时绣好的。
这鸳鸯荷包是她对你们的祝愿,愿你与温宁能似云梦江畔的鸳鸯,相濡以沫,白头到老。
远看着温映月的小舟消失于你们的视线,你才与温宁十指紧扣地回了莲花坞。
温宁的指尖温热同云梦春日的暖阳一般,热烈却不炽热。你贪婪地不愿将手指从身侧之人的指尖拿出,你们二人就这般握住彼此的双手,永远也不愿分离。
你右手将温映月赠予你的鸳鸯荷包拿出,指尖轻抚边上的丝线,浅笑一声道:
江挽月左边这只丑的是阿宁,右边这只美丽的是挽月。
江挽月旁边的绿荷是小阿念。
江挽月哈哈哈哈。
你身侧的温宁一听你竟说他长得丑,指尖轻挑你手中的鸳鸯荷包,拿起举过头顶。狡黠一笑道:
温宁(字琼林)好啊,江挽月。
温宁(字琼林)我让你够不着。
温宁本就身材高大,好似最近他又长高了。你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想要从他手中夺过那鸳鸯荷包,却只能够着他的脑袋,怎么也够不着那荷包。
你跳起正欲将那荷包夺过来,却被温宁一把抱住。温宁高大,你在他怀中不感往下看,因为那实在是离地面太远了。
你将脸颊藏于温宁怀中,请求道:
江挽月阿宁,我错了。
江挽月你放我下来吧。这要是被街坊邻居看去了,要说我不雅正了。
你装作一副楚楚可怜,被人欺负的模样,苦苦哀求温宁将你放下。可实际上,你却很想这般被他抱着,因为阿宁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了,太有安全感了。
温宁看着面前如云梦江畔娇滴芙蓉般的挽月,心下喜欢极了,却还是同你继续玩闹道:
温宁(字琼林)挽月,你别说。
温宁(字琼林)兄嫂绣的鸳鸯荷包就是比你那个什么狮虎瑞兽荷包好看。
耳畔处传来了温宁没心没肺的话音,你顿感情何以堪,自己真就没有那闺中女子一针一线的天资,好似自己除了有些灵力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
难道这就是自己不入世家小姐的原因?
不行,我得回去好好练这刺绣,这次一针一线绝不马虎。
你将埋于温宁怀中的脸颊同他相对,长翘的睫毛扑闪扑闪地,嘟起红润柔软的双唇嗔怪道:
江挽月温宁,我就知道你嫌弃我了。
江挽月你马上放我下来,不然我就喊了。
你双腿在温宁身侧胡乱拍打着,你想要将他打疼,报仇雪恨。
温宁素手将那鸳鸯荷包放置在你衣衫里的口袋中,随后指尖轻抚你的双唇,眸中满带爱意,轻声道:
温宁(字琼林)我的傻挽月。
温宁(字琼林)就算你什么都不会,白发苍苍我也会一直爱你,一直爱你。
温宁突如其来的恩重情浓令你顿感羞涩,却还是嘟囔着双唇道:
江挽月此话当真?
温宁(字琼林)当真。
说罢,你双手环抱住温宁的脖颈,在他柔软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亲吻。
温宁被你这般宠爱的亲吻惹得面色潮红一片,他将你紧抱怀中,在云梦街头抱着你转圈。
许久温宁才将你放下,漆黑似墨的瞳孔尽是宠溺,道:
温宁(字琼林)挽月的荷包好像还没绣好呢。
温宁(字琼林)阿念都不知诞下多久了。
温宁此话一出,使你暴跳如雷,你双手拍打他的胸脯,生气道:
江挽月臭阿宁,说好了不提这事的。
温宁被你打得吃痛,忍着阵阵疼痛哀求道:
温宁(字琼林)好好好。
温宁(字琼林)我不提此事了还不行嘛。
你停下手中动作,抬眸望向身侧之人,自姑苏彩衣镇到如今,已是三年之久。
身侧之人已不似从前那般胆怯懦弱的少年郎了,如今阿宁也因你而变得开朗活泼,而他的心地善良却好似从未改变。
温宁见你这般望着他,指尖轻抚你的脸颊,俯身将自己柔软舒适的双唇印在挽月的唇边。
你踮起脚尖,双手环住温宁的脖颈,舌尖轻易地侵入了那柔软地带,戏谑地同他的主人玩耍一番。
暖阳洒落在你们二人的肩头,清风吹拂街边的围帐,喧嚣不已的街头贩卖声好似也不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竟开始变得轻声细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