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伊索忽然明白了一件事：从各方面来说，德拉索恩斯家的这两兄弟，是各有千秋。

　　哥哥约瑟夫在许多方面的能力都很突出，最为显著的应该是那蛊惑人心的气质和话语，让人在明知他很危险的情况下却还会不知不觉的深陷其中；

　　至于弟弟克劳德，伊索和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也能看出这人在“八卦”方面的天赋实在是普通人没法比的，比如说顺着网线找到自己的学校，再比如说在短短的一天里就能把史密斯的现况了解得七七八八。

　　史密斯的妻子如今的身体状况有些不妙，病痛让这个一向强势的女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她已经无法拴住本就不老实的丈夫，但她爱的义无反顾，竟然也一次又一次的原谅了丈夫的不忠。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一向说一不二的女人面对只会吃软饭却还忍不住偷腥的丈夫时，居然温柔得像个再合格不过的家庭主妇。

　　“她大概是觉得丈夫对外面的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一时新鲜，心始终都还是在自己身上的吧。”克劳德嗤笑一声，脸上完完全全是对那女人异想天开的嘲讽，这副属于娇养出来的贵公子模样让伊索很是陌生，但他又觉得，本来就该是这样。

　　在伊索晃神时约瑟夫用腿轻轻踢了弟弟一脚，把他踢回了那种不太聪明的样子：“说重点。”

　　“重点就是，虽然两兄妹从一开始就看不惯这个废物一样的继续，不过还是因为母亲对他的喜爱维持着表面的客套，而且他们甚至会在那男人被外界攻击的时候帮衬一把，为的就是不让母亲太操心自己无用的丈夫。他们可不好对付，所以呢，如果要对史密斯下手，那就得先和他俩打声招呼。”

　　克劳德搅拌着盒子里有些融化了的冰激凌，神色忧愁，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和眼神算不上友善的哥哥对视后只能把话咽了下去，默默飘到沙发上坐下：“哼，无良大哥，就知道让我干一些不好解决的苦力活。”

　　伊索切菜的动作有些滞涩，克劳德的话他听的很认真，虽然那是自己未曾接触过的东西，但他这时候也知道，如果真的要彻底甩掉“狗皮膏药”史密斯，那要花费的时间也不是一丁半点。

　　可他没办法对这两兄弟说出“这件事你们可以放手了”这样的话，毕竟……单凭他一个人，根本没办法解决好这件事，所以他只能依靠他们。

　　阶级的差距在此刻明明白白的摆在了伊索面前，他原本对约瑟夫有的一丁点遐想现在碎成了一地残渣。伊索不再挣扎，明确的知道他和约瑟夫之间所隔的距离堪比天堑后，那些本就不该存在的、淤积在胸口的、让他控制不住失控的患得患失感居然就这么散去了。

　　他想：无论约瑟夫对自己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反正自己的最优选择都是和他保持距离不是么？

　　约瑟夫当然注意到了他情绪的低落，不过只当是他觉得这件事不好处理，于是凑过去出声宽慰：“你放心，克劳德有时候脑子还是很灵光的，这件事交给他没什么问题。”

　　伊索“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了解，和主人家一起将饭菜准备好后接了个电话，眉眼间竟然带上了忧虑，他推辞了两兄弟的挽留和约瑟夫要送一送的好意，然后带着自己的书包出了门。

　　“电话”是刚才趁他们不注意定的闹钟，伊索打车回了学校，在小卖部买了面包充当晚饭，付款时刚好看到班长在班群里发的消息：关于演讲比赛的人选，在经历我们几位班干的慎重考虑后，决定将这个唯一的名额给伊索·卡尔，有疑问的同学请私聊我。

　　果然如同约瑟夫预料的那样，伊索成了获胜者，他咬着面包回忆起那时留在掌心的悸动，恍惚间似乎看到史密斯在和克拉克说话，连忙回神，瞬间什么心思都被抛到了脑后。

　　那两人应该没注意到自己，伊索给自己找了个掩体，一边撕下面包塞进嘴里一边听他们对话：

　　克拉克：“……其实我们不是很熟的，这些话不好说。”

　　史密斯：“可你是他的室长，说的话他多少会听一些。不像我，孩子大了，父母的话越来越不爱听，这种生命相关的事他居然也是一副不爱听的模样，这样的态度真的让我很忧心他的心理发展情况啊。”

　　在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大家暗地里都亲切的将伊莱称呼为“男妈妈”，他这人无论做什么都给人一种前辈对后生的慈祥感，就算是这种时候也不例外：“叔叔你放心吧，尽管我们不熟悉，但是就像您说的，我们毕竟是室友，我又是他的室长，肯定会多多注意他的心理状态的。”

　　伊索嚼着面包，在脑海中勾勒出克拉克忽悠人时的温吞模样，“再说了，叔叔，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当时送伊索来学校，然后忙前忙后的人，和您是真的一点都不像，您说自己是伊索的父亲，这个话……这个话，我实在是不太敢信啊。”

　　史密斯的声音听上去夹杂着虚弱和痛苦，还有一些无奈：“其实一些事其实我是不想提起的，毕竟那样的回忆只是稍微触碰一下就让我心痛无比。但既然你是伊索的室长，那你知道了，或许会对他多加一些关照吧。伊索，我的孩子，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了，我找了很久，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如果不是机缘巧合，那我现在也还不能和他再见面。”

　　克拉克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苦苦寻觅多年却始终不见踪影的儿子，在自己生父病重时竟然出现了，这可真是……太令人感动了。”

　　他语气真挚，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里带着多大的嘲讽，伊索默默掏出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把已经有点不耐烦的室长从水火之中拯救出来。

　　两人隔着一些并不隔音的掩体，克拉克接了电话后喂了一声，听着那头的回音眨眨眼，顿时一脸担心：“什么，奈布在寝室触电了？你等等，我这就回去！”他将手机屏幕贴着自己的衣服，不让史密斯看到上面的来电显示，有些抱歉，“叔叔，我室友出事了，我就不和您聊了。”

　　他手上拿着和史密斯聊了不久后气得脱下的连帽外套，绕过掩体后直接扔给伊索让他穿上，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跑回寝室，半路上没忍住笑出声来：“其实我还是很好奇，如果他看到你就在背后听着，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伊索跑累了，扯住他的手让他别跑了，而后用正常速度向着宿舍前进：“还能是什么表情，臭不要脸的继续装呗。刚才谢了啊。”

　　“客气什么。”克拉克和他哥俩好的勾搭着肩，有些后怕的抖了抖，“如果我游戏失误的时候你骂轻点那我才真的是谢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