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温幼晴已经犯下了一个致命错误,他习惯使然地,用了十年后的修炼方法去操控这具十年前的身体,结果一瞬间狂涌的强大灵流激荡全身,东冲西撞得差点让他吐血,要不是他经验老到及时收手,只怕现在已经烧成了灰。
疏导补救的过程无比煎熬,饶是温幼晴感知再迟钝,也忍得痛苦不堪。
全身滚烫,汗流如雨,衣服早已湿透,裹着身体就像个蒸笼,温幼晴身体紧绷到了极致,呼吸也凝滞了。
就在到了破发的某个临界点时,一双冰凉的手贴上来蒙住了他的眼睛:“师兄,别分心,就当我不在。”
“……”
不说还好,一说怎么可能不分心。
温幼晴深深吸气,拼命想驱赶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念头。
但这只手是那么的冷,恍惚交错里,温幼晴不知怎么的,仿佛又看到了那个雨夜。
他和幽岚长老决裂的那一夜。
那是一个小巷子,石板路滑腻得泛着青光,细缝间流淌过淡红的血液,幽暗沉寂得让人抓狂。黎越脸色发白,胸前插着他的剑,还握住他的手用力往前推,语气近乎蛊惑:“来,快杀了我啊,杀了我就能为你最爱的师兄报仇。”
那血从心口汩汩流出,刹那又被大雨洗刷。
曾经那么深的情谊,那些深刻到骨髓血脉里的亲密和依赖,其实只要一把剑,一场大雨就能全部毁灭干净。
“师兄,你分神干什么?!凝神!”
意识分散里,听见这声,温幼晴都来不及回神,黎越像是气急了,手一拽,拽开他的领口,果断操起一把剪刀,“咔嚓”几声就把他的上衣剪得稀碎:“我不管你在想什么,赶紧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赶出去,不然师兄,别怪我不客气了。”
形势危急,温幼晴只好任由他说去,虽然这乱七八糟说的也是他自己。通完灵脉时,温幼晴精神还不错,便裹了条毯子喝茶。
三更已过,楼下有弟子陆陆续续地离开,两三结伴,轻笑低语,温幼晴一如既往地懒,困得哈欠连天,却按捺着不走。
是走还是陪,他在等黎越开口。
温幼晴真不明白原来掌控这具身体的“自己”和这小子到底好到了什么程度,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为了不漏马脚,他索性以退为进,先看看对方什么反应。
而且温幼晴也想看看,师兄眼里一无是处的黎越,背地里到底有多用功。
灯火通明处,净渊长老强打精神,目光炯炯,手捧一本《绣榻野史》,翻个两三页,就发出几声类似“不错”“甚妙”的莫名感慨以示存在感,再偷偷瞄一眼黎越,心里默默盘算他什么时候能开个口。
很可惜,青年听不见他的心声,只认真地翻书查阅,做些记录,然后低着头,一丝不苟地画着一张又一张百家符。
期间有个女弟子上楼,约摸十六七岁,来请教黎越一个关于“心法和术法”的问题。
黎越没抬头,笔也没停,往旁边座位上一指:“等会吧,我画完手上的再看。”
“谢谢师兄!”
女孩儿很伶俐,规规矩矩坐好,也不乱动桌上的东西,一副求知若渴就等师父解惑的模样。
片刻后黎越在符纸上落下最后一笔,拿过女孩儿的书,粗略地扫了一眼标注的段落,说了一些最基础的理论。
温幼晴也听着,觉得基础虽基础,却一点都不肤浅,讲得深入浅出,用词精准,没有花里胡哨的卖弄之嫌,甚至于有些极易忽略的地方,也是那么得恰如其分。
哪个少女不怀春,温幼晴甚至能感受到女孩儿眼中那掩饰不住的仰慕之情,源源不断跟泉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