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24、

十一月的纽约已经是秋季末，也正是这个国家的旅游淡季，以往在著名景点随眼就能见到的旅行团如今只剩那么一两个，虽然褪去了前些季节亮丽的外表，但倒也乐得清静。

跟三三两两前来参观的游客一样，站在博物馆外的郡司绪理自然也很享受这份惬意，毕竟在她刚到纽约的这三个月里，已经发生太多事情了。对于当初“以后都待在纽约”的想法她多少有点后悔，但是与其烦恼过去的决定……不如好好的在这座城市生活吧。

“呐学姐，给你。”买完东西回来的长谷川弘将一瓶水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接过后说了句“谢谢”，定睛一看才发现手中的矿泉水是她向来喝惯了的牌子，于是又赞叹了一句：“长谷川你……真是细心啊。”

被这么一夸长谷川弘的脸上浮起了薄薄的一层红晕，边挠着头边对她说：“嘻嘻其实也没什么……绪理学姐现在是我女朋友嘛，好好照顾你是应该的。”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郡司绪理心内的那扇闸门瞬间打开，她扭过头去打量这位学弟同时努力的捞起“他现在是我男朋友”这个设定。不得不承认，她时常忘记他们正在交往这个事实，也许是一直以来长谷川弘都只是单方面的对她好的缘故，他似乎并不要求她也能够做出同样的回应。

一周前她冲动地答应了他的表白却没有去考虑后果，以至于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吃饭、逛街......好似与其他情侣无异，但她想着的是她的学弟而不是她的男朋友。现在想来她真是太自私了......明明不爱。

昨天她在杂志社里加班，忙得团团转的状态令她完全无视了手机里的好几个来电记录和好几条简讯，当把手头上的工作全部完成后她低头瞄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了。

搭电梯下楼时她终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开简讯界面发现新简讯都是长谷川弘传来的，从第一条“嘻嘻其实今天是我生日，绪理学姐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翻看到最后一条“学姐，我在杂志社门口等你”，她刚好走出大门抬眼便见到了伫靠着石柱的长谷川弘。

光靠想象都能知道，被十一月纽约的晚风吹拂几个小时会有多冷。

她说了很多句抱歉，心里也是满满的愧疚，出于补偿今天休假的她陪他去了神往已久的大都会博物馆，并且早上出门时特意买了一只Timex手表作为礼物。而长谷川弘依旧没有责怪的意思，相反还对她提出的约会感到十分高兴。

可是无论她怎么偿还，发生了的事情都不可能倒退，“我会努力喜欢上他的”这样的想法多么荒诞。

“学姐……绪理学姐，你在想什么？”长谷川弘加大音量将出神的她拉了回来，投向她的眼神中除了疑惑更多的是紧张，她明白如果不能好好处理这段关系......就不是失去一位这么好的学弟那么简单了。

“没什么。”郡司绪理对他展开一个笑容，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长谷川，我们去吃午饭吧。”

午饭的餐厅是专做日式料理的，她将餐牌打开推到长谷川弘面前说：“这家店的寿司蛮出名的，长谷川你随便点，我请客。”

“怎么可以让学姐请客啊……”长谷川弘闻言赶紧伸手推回餐牌，不过马上被郡司绪理阻止了：“没关系啦，我记得以前聚会的时候长谷川你还蛮喜欢吃寿司的，对吧？”

“啊学姐你还记得......”“所以你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整顿饭吃下来气氛都算和谐，只是细心的长谷川弘总觉得今天的郡司绪理有点不一样，不过具体的又说不上来。也许……他觉得唯一且最大的不同之处，就是面前正喝着味增汤的学姐已经不再是国中时那个穿着青学制服的少女了。

衬衫、黑色的修身长裤、风衣、外加脚上的高跟鞋……他打量了她今天的穿着，确实是已经进入了职场的模样，虽然她自身的气场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凌厉。

“绪理学姐真的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啊。”

“唔……哪里不一样？”

“打扮穿着、为人处事......”长谷川弘放下筷子认真的回想着过去与现在的区别，忽然对面传来“噗呵”一声打散了他的思绪，“学姐！”

“抱歉。”郡司绪理收起笑容，然后直直的对上他的眼睛，“你说得对，我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在我看来这叫做‘成长’。如果今天二十一岁的我还拘泥于过去……才是太可怕的事情。”

她平和又坚定的口吻使得他一怔，过了几秒才察觉这番话似乎有别的意思，他正想开口却看见郡司绪理突然移开了在他身上的目光，眼神也奇怪的变得飘忽又闪烁。可他还未扭过头去看个究竟，郡司绪理的声音便再次响了起来：“不二学长……？”

“好久不见，绪理。”

待身穿笔挺西装却笑得一脸温柔的不二周助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时，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刚刚由于这位学长的突然出现令得三人的气氛十分尴尬，意识到不对劲的长谷川弘识相的留下一句“我去一趟洗手间你们慢慢聊”便起身离开，学弟的背影走远后她叹了口气，招呼他坐下。

“好久不见了不二学长。”郡司绪理拿起一旁的水杯轻轻抿了一口，“学长现在是在美国工作？”

“并不是，只是这几天刚好来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不二周助回答完马上切换到另一个话题，“话说回来......刚才那位是绪理的男朋友？感觉有些眼熟。”

比她年长两年的学长讲话依旧一针见血，尽管如此她还是选择忽视他提出的问题：“以前青学网球部的学弟，比我小一届。”

“原来如此，不过绪理......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啊。”他接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我还以为你和越前会在一起呢。”

“我也以为只有菊丸学长和阿桃学长才会喜欢八卦呢，怎么现在连不二学长你也一样。”

“嗯......怎么说呢，我只是感到可惜而已。之前听越前讲过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我想对于越前而言这一定很难理解......不过既然绪理已经作出决定，不论好坏我自然都尊重你的选择。”

郡司绪理的内心其实一直在露怯，她听着他讲这番话让她忍不住回想起国中时那些与他单独对话的场景，她怀着与越前龙马之间的疑惑也好，因为和越前龙马吵架而不开心也好，这位学长总能一语中的。被人一眼看穿想法固然不爽，但她更多的是被看穿后的窘迫与慌乱。

之前她与美奈子学姐见面也是像现在这样被人戳中要点，想到那段感情里的两个人，她看着他冰蓝色的眸子还是往自己的语气里灌进了锐利和强势：“谢谢不二学长这么关心我的感情问题，不过‘可惜’这个词......还是更适合美奈子姐吧。”

她那“有意而为之”的语气不二周助自然是听出来了，他只好一笑带过话里的尖锐以及她所提及的某个人，恢复捉摸不透的口吻：“所有的过去，又都是现在的。绪理……要将过往的事情连同回忆也一起扔掉吗？”

“即使我一遍遍地去追溯那段时光，它也只能被冲刷得更加单薄。我承认与他在青学时的所有事情都会是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回忆，但这除了成为回忆以外不会再成为其他东西。过去就让它过去这个道理，学长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吧。”

“好了不二学长。”她站起身决定结束他们的对话，“很抱歉我必须要先走了，下次再和学长叙旧吧。”

郡司绪理知道，她与越前龙马那六年以来的关系，要被她亲手撕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