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21、

清晨时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住了。城市上空吹着清凉而不清爽的风，马路街道到处是昨夜被卷下来的残枝败叶，天边只有厚厚的云层，被染上了灰黑色。标志性的鸟鸣声与大雨过后的天晴阳光，今天都奇怪的没有出现。

秋庭美奈子早早便起了床，她端着杯水站在窗前将窗帘拉开，看见外面灰蒙蒙的一片不禁皱眉。空气中满是湿漉漉的味道， 许多不明的愁绪争着往外冒，就这样与湿气不断交织，如同她爱的和爱她的人。

门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她边在心里面疑惑“这么早是谁”边走去开门，打开门后发现眼前站着的人竟是她的学妹——郡司绪理。比“学妹这么早找我什么事”令她更快反应过来的是她此时的样子：湿了大半的直发耷拉下来，身上的衬衫染满水渍，手中握紧握的伞还在滴水，眼睛里变得浑浊。

“学姐。”郡司绪理率先开口，清冷的声音带有一丝无机质感。

“要着凉的，快进来吧。”她接过她的伞挂在门边，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竟传来一阵冰凉。这使得她的笑容滞了一下，转过身去看见郡司绪理已经脱下鞋子，赤着脚站在客厅中央。

郡司绪理正背对着她，所以她并不能看清这位“不请自来”的学妹的表情。以往她过来都是找她一起吃饭，然后聊天谈心的，谈及的问题与事情她也会给些许意见，作为大姐姐她从不会吝啬自己的关心与照顾。可是今天她一大早就跑过来......似乎事情已经演变得足够糟糕了，就像昨晚的大雨，令她无能为力，她也一样。

慢慢坐到沙发上的郡司绪理向她投来略具歉意的目光，她赶紧进卧室拿出一条毛巾和干净一套衣服给她。被雨水打蔫了的学妹淡淡的说句“谢谢学姐”便开始擦头发，不忍的情绪在她胸口翻腾，她又走进厨房倒了杯热牛奶放到茶几上：“绪理你怎么淋雨了？这会感冒的。”

“唔……抱歉，美奈子姐。”郡司绪理擦完头发后把毛巾叠好，拿起牛奶小小抿了口，“麻烦你了。”

“不用说这样的话......快点将衣服换了吧，我去烧一些热水。”

烧着热水的厨房很快蒸气氤氲，秋庭美奈子盯着“咕噜咕噜”的水壶，终于忍不住叹气。她一直在想她是不是做了什么傻事，而现在看来，的确是过做一些傻事了。毕竟印象里的郡司绪理很会埋藏自己的感情与情绪，除了非常重视与介怀的事情外......也只有他能让她难过了。

保温壶内的热牛奶已经喝完，她将热水倒了进去，拧完盖子再装好一杯热水时余光忽然瞥到了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的郡司绪理。于是她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让她接过那杯热水，刚想问“还冷吗”却听到她颤抖的声音：“美奈子学姐……”

“美奈子学姐……”她心中一震，抬头对上的是她已经被眼泪浸润得红肿的眸子，同时看见眼睛下因强忍而死死抿着的嘴唇。但强忍眼泪非常痛苦，下一秒，郡司绪理便伸手用力抱住了她。

“......怎么了？”

她趴在她肩头嚎啕大哭起来，声音一抽一抽的：“我没有期望过他会喜欢我，我以为即使他不喜欢我我也无所谓。但是……但是为什么……是我想多了……”

光是听到这两句话秋庭美奈子就能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更别提正陷在悲伤中的郡司绪理了。她轻轻抚摸她的后背，隐约回想起自己也曾试过这样子哭泣，以为对方是喜欢自己的抑或不喜欢也至少是有好感的，可故事的结局只剩自己，和永久的执念。这个学妹应该要比她幸运的......怎么会……

老天爷爷真是不遗余力地打击她们，还是说，她们不值得？

“绪理……”她勉强从旁边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她，“我明白你的感受，虽然我的情况比你糟糕多了……但是你说龙马不喜欢你，我才不相信呢。”

“美奈子和不二学长……”可能是哭累了还没回神的缘故，郡司绪理松开手模模糊糊的问：“没有在一起吗？”

居然比自己的事还要在意吗......秋庭美奈子无奈的轻轻苦笑，以沉默给出回答。她到现在都不敢再想他们之间的事，如果非要说她和他的事情的话，大概只能用“你我本无缘分，全靠我死撑”来形容了。

她挑在花火大会的时候表白，他变戏法似的拿出一本万叶集送给她，诗集里夹着一张用古文写了“我也是”的纸条。那时她见到夜空中所绽放的嫣红色就像她身上的和服与他一贯温柔又神秘莫测的笑容。可是，国中毕业礼结束，她对众人宣布“我要去大阪了”，而他站在一群人的背后似笑非笑。

那么多年过去，她只是了解他，但永远看不懂他。所以......她与她还是不一样的，她的确应该更幸运，而非任由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待郡司绪理平静下来，她鼓励状的拍拍她的手并展开笑容道：“相信我事情会好的，去洗个澡吧，绪理你的手好凉啊。”被笑容温暖到的郡司绪理点点头，乖乖走进洗手间，同时在想她恐怕这辈子都做不到学姐那样，轻易的就将介怀消散。

被随意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秋庭美奈子看了看是郡司绪理的手机，手机上的来电者显示着“越前”。铃声持续很久也没有停下，直到洗手间传来一句“美奈子姐帮我接一下吧”，她才笑着按下通话键：“喂？好久不见，龙马。”

“……请问你是哪位？绪理呢？”

“我是秋庭美奈子。”她平和的回答，并没有摆出“学姐”的架子，转念切换到另一个话题：“绪理现在在我家，龙马你要过来接她吗？”

“原来是秋庭学姐。”电话那头的越前龙马呼了口气，“那麻烦学姐将地址发给我，我现在过去。”

电话挂断后她拿自己的手机编辑简讯，按下发送键时，郡司绪理也刚好洗漱完走了出来。她见她查看手机前对她扯出一个笑容，按了几下手机却变得面无表情，于是坦诚的说：“刚才是龙马打电话给你。”

本应欣悦的郡司绪理只是静静回了句“嗯，谢谢美奈子姐”，这样冷淡的反应着实令她料想不到半个小时后所发生的情景——

越前龙马向她点点头便大步走到郡司绪理面前，皱起眉头不悦地问：“你昨晚一直都在这里？”

“对啊。”

“……骗人吧。”

郡司绪理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笑了起来：“骗你又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