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12、

在洛杉矶的第四天，阳光、蓝天与白云依旧铺满碧穹，越前龙马轻轻伸了个懒腰，觉得这几天的生活还真是舒坦得可以。

伸懒腰的间隙，他抬眼扫了一下四周，此时他正坐着的，是郡司绪理的房间。床单、被子、窗帘均是简约的款式，浅蓝色的格调与其他女生喜欢的“粉色梦想”截然不同，墙壁无别样的装饰，摆件也只有摞得整齐的书籍。于是整个房间在他看来，十足的称心意。

午后独有的暖意渗进房间，心中盛满夷悦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每一天他都是睡到自然醒，然后坐在餐桌前吃着郡司绪理准备好的早餐；吃完就走到附近少有人的街头网球场，掏出球拍一直打到日落；最后带着满身的舒畅和疲惫回去公寓，偶尔帮郡司绪理一起做饭。而消遣活动，对于一个不大不小的男人而言，似乎只有打游戏这样的事情才最合适。

当游戏中的小人快被打倒在地时，清洗完碗筷的郡司绪理走到他身边坐下，拿起一旁的另一只游戏手柄，加入了战斗。

屏幕亮起了“WIN”的字样，越前龙马放下手柄接过郡司绪理递过来的橘子。一口下肚，微酸的橘汁刺激他味蕾的同时，还刺激了他的神经。他扭头看向身旁正在剥橘子的郡司绪理，客厅的灯光为他们营造出了“同居”的氛围，不过这一次，他感觉与以往都不大一样。

虽然他们两人没有从小时候就开始认识，但六年的时光已经足够支撑他们做尽一切“家常”的事情。住同一间屋子、一起盘坐在电视前打游戏、一起做饭、一起收拾房间......现在想想，当初之所以能够如此平常心的对待对方，全是因为真的除了“家人”“好朋友”的身份外，不会更进一步了。

可多年后的这天，越前龙马居然第一次对这既定的关系，产生怀疑。

细细的光打在郡司绪理的脸上，满是柔和的线条。他突然回忆起几天前所发生的事：小区门口，他拉开出租车的门就往她跑去，心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一句和表白几乎无异的话冲口而出。为什么会出现那样的行为，其实他根本不知道，大概是被“她要去纽约”这件事情彻底洗了脑。

眼前的画面把丢在脑海中的场景牵出，两者都传给他切切实实的感受，而沉在感受中得出的结果，犹如一条小蛇盘绕在心头。旁人无法想象，此时越前龙马以自身的阅历和经验告诉自己的，竟然是这样。

他，喜欢郡司绪理。

承认喜欢一个人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他也不害怕承认，只是转念一想，好像又不是这样的。这种古怪的感觉，类似于国中时代他陪阿桃学长去体育用品店换球拍线，等待的时间仅靠和阿桃学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顺带看看店内的商品来打发。本来不打算买东西的他却在临走时看中了一卷胶带，然而被告知已经卖完，等他一周后回来再买，却发现似乎没那么喜欢了。

越前龙马很少会被一个是非选择题难住，但显然自己最近的思绪和状态都趋向异常，而美网将至，喜不喜欢这样的问题还是不要继续纠结比较好。按道理，想到喜欢一个人多少会脸红心跳，可他依旧淡定甚至理直气壮的往下想，果然答案的大部分，他还不至于是喜欢她的。眼下他快速掏出手机，对最上面教练发来的那条“你小子给我赶紧回来”的简讯回复一句“抱歉我明天回来”，几个字按完后门外就响起了开锁的声音。

走进客厅的郡司绪理看到越前龙马从房间里出来，不禁愣了愣，随之浅浅一笑，提着两袋食物转身又进了厨房。越前龙马在客厅站立许久，直到锅碗瓢盆的撞击声绊了他的神经才反应过来，厨房中人已系上围裙在一旁干净利落地切菜。他随手从冰箱拿出一罐芬达，叩开的瞬间淡淡的水果味窜出，即使脑袋上的帽子遮住一些视线，纤瘦的身影也十分惹眼。

这种贤妻良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又想多了。

“越前你别伫在门口了，过来帮忙。”郡司绪理早已察觉气氛的不对劲，叹了口气指了指身侧的盘子，“洗一下吧。”

收到指令的越前龙马被解救似的快步上前，将盘子移到水池。水龙头下水花四溅，不靠谱的想法很快随着水流消失不见。

两菜一汤很简易，然而这顿饭似乎吃的有些沉重，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秋刀鱼的最后一块，越前龙马将它夹到自己碗里，同时抬头去看郡司绪理，没想到对方的目光正好也落在自己身上。

“你还不回纽约？”郡司绪理放下筷子，拿起越前龙马跟前的碗，往内舀入汤，手中细心的动作和怀疑的语气并不相称。别人都说，率先戳破对方意图也会率先感到失望，事实的确如此。几天前她就猜出了他来洛杉矶的目的，但她绝不能阻碍他前进，不管有没有喜欢他，都一样。

“明天。”越前龙马这时也吃完了，喝了口水淡淡的回答。本来琢磨着怎么开口，现在总归不用担心，他真不擅长解释和道别什么。

“教练催我了，明天必须回去。”

郡司绪理点点头，起身开始收拾，“离美网只剩两周，你再不回去，可就对不起你那些女粉丝了。”桌子渐渐变得锃亮，仿佛隐约可以照射出人的心境，她盯着越前龙马那张俊秀的脸“噗呵”笑了一声，继续道：“需要我去给你加油吗？”

“你要去纽约？”

“你不知道？我申请调职了，唔……大概下个月初吧。”

原来早就猜到了......越前龙马瘪了瘪嘴，一副泄气的样子，唯有稍稍别过脸掩盖窘态：“到时候提前打电话给我。”

郡司绪理顺势应了句“好”，便没有再搭话。越前龙马握着遥控器不停地切换电视频道，连一向的网球比赛都觉得兴味索然，除去不同频道不同节目的主持人的声音，只有流畅的水声还在耳边流淌。随着日子的推进，到今天这个时刻，他才发觉自己是冷静的。回望之前的几天甚至前一阵子，古怪的举动实在够多，最后又莫名其妙的联想到他喜欢她，郡司绪理的重新出现，违反了他一贯的常态。

他不是可以容纳身边事物改变的人。郡司绪理对于他而言，比其他女生要重要太多，任时光冲刷也无法磨灭她曾经给予过的照顾、关怀、帮助，且相处的意义不仅于此，但并不需要“在一起”的。什么都还没搞清楚，就轻易改变一段沉淀了数年的关系，他是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感情的增与减都不应该浪费，所幸他没那么冲动，承载他们感情的列车得以在悬崖前刹停，然后转回正常的轨道，春风、花香、鸟鸣依旧。

不知是因为越前龙马自己想通，还是因为两人其实想法一致，去机场的路上他们一改昨晚的沉默，一直愉悦的聊着天。机场过道的两边是硕大透亮的落地玻璃，玻璃前是郡司绪理定定目视远处的身影 ，越前龙马捏着机票走过去站在旁边，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没事。”闻声她扬了扬手，接着低头扫一眼手表，将手递到他面前，“越前你再不走就要误机了。”

“那我先走了，回去小心。”

“知道了，你也是。”

越前龙马背好背包，紧了紧带子，走出几步就看到前面的安检处。他想着加紧脚步，却在这时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喊他：“越前！”回头是郡司绪理站在原地，歪着头笑得一脸灿烂的向他摆手，而另一只手却放在身后。还没等他开口，眼前的女生又朝他喊道：“加油！”

真是......越前龙马压低帽檐，摇摇头，嘴角是一抹不由自主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