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他不在了

“先生，如你所料，安德烈和我对兰谷小姐，确实使用了一些不光明的手段。”

“是那个签字吗？”

“先生您保证没有录音或者隐蔽录像，毕竟我还想在律师行业做下去。“

“我只要知道真相，没有时间对你的职业道德进行评判。”

“那好，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耶格尔真的竹筒倒豆子一般，从安德烈跟他透漏想在争取家族财产时，以此为理由再利用兰谷感恩他的心里，却并没有如愿得到她的签字。后来即便知道她已经有了爱人，安德烈仍然不愿放手，他关注着她直到听说了她在青海出事。赶到青海那家医院时，他再次见到了那个男人，游乐场事件里那个以一抵众的男人。这次，安德烈迟迟不愿接受的事实，终于又一次得到了印证：不是心心念念的爱人，怎么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一守就是几天。可是，男人却没有一直等下去，等安德烈一个人进去看兰谷时，他真是心痛得要死，忽然间那个念头就冒了出来：他要把她带回上海，那里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不惜一切也要救她。耶格尔配合他，做了那份伪造的婚姻协议，提供给青海这边的医院。虽然他们知道那位首长叮嘱过，但是他们没往伪造签字那方面想，毕竟这样一个几乎支离破碎的病患，不是最亲近的人谁愿意认领呢？

南耀听到这里，心里是接受这个说法的，这也是他一开始就怀疑的事情。

“安德烈对兰谷的救命之恩，我代她谢谢了。后来，他们结婚了？”

“是的，但那是在兰谷小姐清醒后，而且她的家人也是知道的。”

南耀大惊，他那时只怕她家人担心，没有给老家消息。他原本以为兰谷昏迷不醒，住在ICU那段时间，如果他不在，医院也可以妥善照顾她，并能及时给他消息，他觉得自己可以应付过来的。谁知道，后来安德烈打给了兰谷的家人。而兰谷是个很慎重严谨的人，她和南耀的事，也还没有跟家人讲过。所以，对于兰家父母和兰桑来说，根本不知道南耀这个存在，尽管兰谷妈妈是见过南耀的，但她又怎么知道女儿的这个男同学就是她的爱人呢？

他们感激安德烈，亲眼目睹他真情实意对待自己没有认知的女儿。理所当然地，同意了他们的婚事。南耀苦笑，他怎么会怪兰家父母，反而是自己对他们有愧，或许那时候在青海应该让他们知道女儿的状况啊。

“那么，后来安德烈对她好吗？”南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但就是脱口而出。耶格尔先是眯着眼盯着他看了两眼，随即领悟了他的意思，

“安德烈确实对她非常好，但是，他没有侵犯她，或者说没有夫妻之实。”

南耀眉头一皱，没有接话，耶格尔继续说下去，

“说起来，安德烈跟我既是雇佣关系也算是朋友，他不止一次跟我吐露过自己的苦闷，他不想将来的某天兰谷小姐清醒过来，恨他入骨。伪造签名，他已经觉得对不起她，他想在她面前保留最后的绅士精神。你能懂吗？他爱惨了兰谷小姐，才会这样审视约束自己。”

可是，那女人是他的。南耀在心里说。而且总算有些佩服安德烈：算他真懂得兰谷的性情。

“那么安德烈出事以后，兰谷到底怎么了？”

“先生带兰谷小姐四处游历，还去美国看了脑外科专家，兰谷小姐的记忆正在逐步恢复。听说那晚他们有些争吵，安德烈先生因此喝了酒，当然最后结论他的死并不全是因为酒驾，有人在他车上动了手脚。但是，后来，我陪兰谷小姐去处理后事，她的精神受到很大刺激，她觉得安德烈先生出事她也有责任。”

确实，当兰谷由耶格尔陪同，站在面目全非的遗体前，她不相信这是安德烈。随行来的警察出示了车祸现场的照片，耶格尔一一看过去，车牌号显示正是安德烈的车。忽然，兰谷抽噎起来，浑身瘫软，耶格尔和警察忙上前搀扶，她已经说不出话，但伸手去够遗体的左手。众人看去，原来逝者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枚戒指。兰谷怎么能不认识，安德烈也给过她一模一样的另一只，只是她不愿意戴，一直收在盒子里。耶格尔问，要取下来吗？兰谷摇头。

耶格尔那时以为，兰谷的精神状态不可能再料理安德烈的后事了，虽然她是安德烈唯一的合法妻子。但出乎意料的是，兰谷冷静，坚强地处理了一切事情。其实就是合法办理了收养小弗的手续，并把安德烈一切财产转到了小弗名下，最后她决定带着小弗回一趟俄罗斯。

飞机上，她始终紧紧抱着骨灰匣子，泪流满面。她好想对安德烈说，对不起，之前没能好好抱你。那枚戒指她也放了进去，如果安德烈觉得戴着它是幸福，那就随他而去吧，她伸手看着自己的右手无名指，那个一模一样的女婚戒，她也戴上了。小弗看着她，终于开口，

“Auntie,叔叔真的死了吗？”

为了避免再出事端，小弗没有被允许出现在安德烈的送别仪式上，因此他对事情几乎全然不知，直到登机前，兰谷才告诉他，安德烈不在了，她们要回俄罗斯。

“是的，和你的父母一样。”

小弗低下头，红了眼圈，也不知道为安德烈叔叔还是为自己的父母，抑或为了自己。

“小弗，我早就知道你没有任何精神问题，你很聪明，也一直在学习保护自己的能力。不要怕，回国以后我跟耶格尔律师也有安排，会把你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

“Auntie，如果可以，我想跟你生活在一起。”

小弗睁着湛蓝如天空般的大眼睛，再望向兰谷。从他第一次见到兰谷，从兰谷给他催眠，温柔地安抚他，再到后来游乐场兰谷冒着危险找他，小弗第一次被一个像母亲一般的女人打动了，再后来，她竟然能住进庄园来跟他们一起生活，他暗暗欢喜雀跃。虽然她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美丽聪慧，但还是善良温和，她跟他一起在家里上课学习，还给他做一种好吃的蒸蛋奶，那是小弗从来没有吃过的一种美食。慢慢地，他突破了自己，开始跟兰谷开口讲话，但他要求保密，这对兰谷来说并不难，她也很好地坚守这个秘密，连安德烈都没告诉过，直到出事后，小弗面对警察，沉着清晰地复述发生的事情，为兰谷证明了清白。

兰谷拍拍他的头，

“我也很想，但现在我有自己的困境。不过你放心，安德烈叔叔在时，我们筹划过你的未来，他已经在你们家族为你铺平道路。”他不

小弗懂事地点头，但还是恋恋不舍，

“我会想你的，以后我去中国找你！”

“我会等你的，小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