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一中的操场上,我靠在铁栅拦上看着孟东年,16岁的孟东年比我高了足足一个头,帅气的侧脸,却是流里流气的表情。看着我,孟东年说:“姐,一中的帅哥这么多,你为什么就喜欢张翰墨?”
一记暴栗打在孟东年的头上,我道:“到你懂么,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弱水三千,老娘只取一瓢喝。你就说你能不能干吧?”
看了我一眼,孟东年有种上战场的表情,咬了咬牙还是点了头。看他同意,我眉开眼笑地拿了一支烟出来递给他。烟是昨天才被沈昌溪打开的,九五至尊,据说一盒就要200块。我不吸烟,这些烟不是给了孟东年这样的小混混,就是被我点了闻味道。电视里说,吸二手烟的死亡率比吸一支正常的烟要高的多,所以之后的之后张翰墨知道我喜欢闻烟的味道,只给我两个字,找死。只是不管他说多少次找死,都都没从我的指尖夺下过一支。
后来看一个故事,写一对恋人不能成婚,男方很失望,几乎要去死,后来女方找了一个高僧测了二人的命运,才知道原来前世的时候女方惨死沙漠,男方是过路的旅客,见了女方的尸首,盖上了一件纱衣为女方遮羞,而之后又有一位男子见了女子的尸首,把尸首埋了。老僧说这就是因果,他赠衣,你还情。而那葬你之人,才该你还一生。后来我想,我和张翰墨或许就是那一件衣服的情谊,因为单薄,所以承不住我用一生来偿还的情。
回到高二·一班的时候。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油桐树的缝隙间漏了下来,照在坐在窗边的张翰墨身上有种斑驳苍凉的感觉。我一直都记得那天,是属于我们俩在一起的最后一天,因为那天之后,路寒微转学来了。
直到现在如果你去南城一中的贴吧,那个被顶置的南城一中最美校花排行榜上仍旧能看到路寒微的名字,而那名字之后永远不缺这样的形容词:纯洁可爱,像是一朵栀子花。
走到张翰墨身边的时候,我道:“事情帮你解决了,以后少惹这么多麻烦,老娘家有钱也不是给你这么使的。”
“谢了。”一直低着头的张翰墨头都没抬。就给了我“谢了”俩字,看着他我也没有再废一句话转头回了自己的座位。我的窗外是成排的油桐树,夏天的繁花,是一种繁盛的漂亮。
开始给张翰墨收拾烂摊子还是两年前的事情,现在早已经习惯了,每天早上起来先看手机是不是有他打来的电话。我记得他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就是在早上,他说,沈林珏,你爸是不是公安局局长?我记得那时候的我穿着睡衣趴在床上,一切就像是还没醒过来一样,还是清晰地回给张翰墨一句,对。
正是那天早上。我行使了我当一个公安局局长女儿整整九年没有使用过的权利,找了爸爸的老战友带着张翰墨进了江城监狱。那天去监狱的路上,我们坐着这个城市唯一一趟往监狱去的公车,路过那条破旧的小巷子,巷子里开满了杜鹃花,艳粉的红色让整条路活了起来,像是一种穿越了时空的感觉,我拉着身边的张翰墨指着窗外跟他说:“你看这杜鹃花开的多漂亮。”
那时候的沈林珏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戴着耳钉,吸烟喝酒都已经不在话下。那时候的我还喜欢穿棉麻布的裙子,虽然不是长发飘飘但也是灵动无邪的。唯一和现在一样的就是沈昌溪说的那颗没有心眼的心。
张翰墨的父亲是因为贿赂和不法交易进的监狱,带我们进去的李叔叔在张翰墨去见他爸爸的时候跟我说,不会判刑,但是估计会倾家荡产。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张翰墨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但是那之后他开始坐公交上下学。
而我也跟着他坐了两年的公交,两年我们从十五岁长到十七岁,从一个笨女孩长到成绩叱咤年级的才女,只是不如张翰墨好。其实时间真的是个可怕的东西,一瞬就可以改变一个人。
孟东年打电话来的时候,我已经和张翰墨在回家的路上,电话里孟东年说对方要一千块钱。我说:“行,只要事情能解决,钱好说。”电话里我和孟东年骂骂咧咧,电话外,公车上一帮人看着我。
挂掉电话的时候,张翰墨说:“沈林珏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一笑看着窗外道:“还要多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