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了，但是又好像没有发生。陈灼的生活在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的不一样。或者说，仿佛回到了刚回来的时候一样。
只有店员偶尔会八卦“最近和林帅哥怎么样啦”，也会多嘴问上一问“黄记者最近这么忙的吗”，每次陈灼也都像是没事人一样敷衍过去。
这天，陈灼定了蛋糕和鲜花。但是蛋糕和鲜花都不是给自己，是她帮孙兴定的。
孙兴被高明远带走之后，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今天上午忽然踩着她起床的时间用一个陌生电话给她打了个电话说让她帮忙准备一个生日蛋糕，和一束花。
说，要给他妈妈过生日，五十五岁的生日。
那天也没有挑破最后一层窗户纸，陈灼也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孙兴的再一次试探还是默认了她也已经知道了就是想单纯地给他妈妈过生日。
她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应了下来。
她拿着东西到了约定好的地点的时候，孙兴还没有到，等了五分钟左右，他才到。还带了一定帽子，陈灼差点都没认出他来。
孙兴一见到陈灼，也没寒暄，直奔主题，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就小心翼翼的提起了蛋糕看了两眼。红色奶油打底，周围一圈幼儿园小朋友最喜欢画的花朵，中间画了个和贺芸长得有八分相似的卡通人物，头顶还一个小王冠。边上英文字母写了：Mom，Happy Birthday～
孙兴对这个蛋糕看起来很满意，都情不自禁的露出笑容来。和平时的笑容都不一样，甚至把他自带的阴郁都驱散了几分。
陈灼也从驾驶座钻了出来，从后座把花束也拿了出来，刚巧看见孙兴这个可以称得上是孩子般的笑容。她这才发现，孙兴也是可以有这样的表情的，他笑起来，居然是有梨涡的。
她定了定神，打开了花束上的LED灯串，把花也递给了孙兴。
孙兴抬头看了一眼，大概是因为灯光的原因，那双幽黑的眸子，也仿佛沾上了不少细碎的光芒。
“好看。交给你果然没错！对了，咱叔没发现吧？”
“……没有，他忙着伊河新村的签约呢。”也忙着，要把麦萌萌当作礼物送出去。后面这件事情，陈灼原本是不知道的。不过，郑毅红对她的到底是没有这么警惕的，这些天她常过去找她，自然也就发现了这些事情。
她虽然有颇有微词，但是原本她就没有办法做什么，更何况是这个时候。
“那就行。”
“行了，快去吧。回头真发现了，咱俩都完蛋。”
“成，我等她吹完蜡烛就走……哎，静静，你刚刚是不是说了咱俩？”
“……走不走？”
“走！”孙兴笑得难得开怀，心情极好的还夸了一句陈灼：“静静你今天特好看。”
皮笑肉不笑的目送了孙兴，陈灼转身钻进了旁边的另一辆车。这个地方是上午的时候孙兴就和自己定好的。陈灼上午就在这里停了一辆车了。刚刚的那束花里，她装了追踪器和窃听器。
和孙兴保持着安全距离，陈灼也跟着开进了贺芸家的小区。看着孙兴跨进了电梯间，陈灼才下了车走了过去，站在电梯前，看了眼电梯最终停下的楼层。
“叮——”的一声，耳机内很快传来了敲门声。
接着，是孙兴带着几分欢快的声音：“妈，生日快乐！”
忽然又很嘈杂，在这声嘈杂声中，还有孙兴的声音：“……妈妈妈妈，我，我好不容易从村子里跑出来的就是为了给你过这个五十五岁的生日。”
“你不该来的。”
“我知道，但我……我都好多年没给您过过生日了。我就……等你吹完蜡烛我就走！我保证。”
陈灼不知道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段的对话，还有孙兴从未有过的语气，让她想到了那天孙兴趴在她肩膀上哭到睡过去的样子。
她拿着手机，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孙兴在兴致勃勃的介绍这个蛋糕的声音，她咬了咬下唇，转身决定回车里。
但是才刚刚走出电梯间，就看见了黄希。
“陈灼！？”
在这个时候看见陈灼，黄希的第一反应无疑是尴尬的。但是很快，她又警惕起来。因为陈灼的身份已经没有洗白的余地了。只不过就是缺少不容反驳的证据。
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忽然出现在她家小姨的楼下，很难不让人怀疑：“你怎么在这儿？”
陈灼看见了黄希手上的蛋糕：“你来，给你小姨过五十五岁生日啊？”
“你管我……你怎么知道我小姨今年五十五岁？你想干嘛！？”
“别紧张。不过，你还是晚点上去比较好。现在，”顿了顿，陈灼才说：“你表弟在给她过生日。”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小姨就没结婚，我哪儿来的表弟……你该不会说的是林浩吧？”提到林浩，黄希也免不了多看两眼陈灼：“你要真的……”
“是孙兴。”
黄希被狠狠的噎了一下，她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什么？”
“你没听错。”
“陈灼你……”黄希本能的想要骂人，但是碍于某些原因，又吞了回去。原本她还和林浩说，也许陈灼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现在，她只觉得是一直以来他们都被陈灼骗了。她就和孙兴一样，是个疯子。
黄希的神情过于明显，陈灼根本不用多想就看得真切：“我疯没疯，我自己都不知道了。但是孙兴在不在楼上，你是可以求证的。”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黄希一想走，陈灼就拽住了她，把她直接压在了墙壁上。
“你干嘛！”
“你小姨许愿呢。吹完蜡烛，孙兴就走了。”
黄希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陈灼，你还有没有良心了。你居然在帮孙兴说话？你忘了徐小山和徐英子了吗！”
“我忘不了！但是最好也想一想。”陈灼直视黄希悲愤的眼神，毫无畏惧，又毫无波澜：“你先在上去撞破这层关系，你小姨能不能在亲儿子面前保得住你这个……亲侄女？”
陈灼凉的像是白开水一样的口吻，瞬间让黄希浑身僵硬。如果说，之前她还可惜过陈灼，那么现在，正对陈灼此刻阴冷的眼神，黄希只觉得自己全然不敢动弹。陈灼的这个眼神，像极了之前在大排档，孙兴拿啤酒瓶扎了自己威胁林浩的时候的那个眼神。
甚至于，陈灼松开了自己，改扶自己肩膀的时候，黄希还抖了一下。但是当她再一次对上陈灼的眼神时，刚才的阴狠已经没有了，就好像是自己的错觉一样。
“他出来了。”
电梯缓缓上行，停在了贺芸住的楼层。黄希显然，已经不知所措了。是陈灼拉着她，在孙兴下来之前躲回了自己的车上。
透过车前窗玻璃，她看见了步伐轻快的孙兴。
陈灼看了一眼孙兴，又看了一眼黄希，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了照片，发给了黄希：“孙兴给你小姨的蛋糕还有花都是我买的。照片我发你了，你可以亲自三楼对比。但是我劝你，先在车里好好冷静一下。”
“……”
“因为这件事情假不了。你应该好好想想，自己应该怎么面对。你可以选择上楼，当面就质问。也可以选择……没来过。”
……
黄希也不知道自己在车里坐了多久。她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她现在才明白了，之前自己告诉林浩那件事情的时候，林浩为什么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为什么会在她这两天问他的时候，避而不谈这个话题。这仿佛是世界的崩塌。
但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上楼。
耳机内再次传来声音的时候，陈灼已经回到了家，在书桌前坐了很久了。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啊？我还以为你今天又要加班了呢？给你打电话都没接……怎么了？心情不好？谁欺负你了？”
“小姨……”
“到底怎么了？”
“……孙兴来过了，是吗？”
“……你怎么……”
“我都知道了。”
“是谁告诉你的？”
“……所以，都是真的？孙兴，他真的是……为什么呀！为什么呀小姨！”
面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如同女儿般存在的侄女，一直以来也饱受折磨的贺芸也承认了孙兴就是自己的儿子这件事情。这个秘密在她心里藏了大半辈子，现在说出来了，她整个人也都得到了解放。
贺芸作为一个母亲的忏悔，陈灼也听得一字不落。她不愿意生下孙兴，所以生下之后她从未尽过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教育责任，甚至这几十年来都没见过几次。但同时，她却又深受这层血缘关系的羁绊——做不到真的对孙兴不管不顾。
陈灼静静地听着。从某种程度上，她和贺芸其实很像，他们都在保护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人。不过，贺芸不爱这个孙兴；而她深爱自己的母亲。
她拿过了手机，点开了自己母亲的照片。房间内漆黑一片，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应在她脸上。她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小姑娘般的娇憨。
“妈妈，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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