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唯宁喜欢小孩子,特别喜欢。
魏淑芳被齐唯宁缠的头疼,只能松口,有空就会带她去
“有空有空有空!大人就知道这样说。”
齐唯宁在床上打着滚,跟小雅小义抱怨
“姐,那个乔什么……有那么好看吗,都没见你这么喜欢我和小雅。”
“他叫乔七七!”齐唯宁瞪了眼不停的往炉子里塞纸的齐小义,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反驳,“七七那么小,那么可爱。你再看看你,一天天在学校里就知道调皮捣蛋,要是再……”
齐唯宁突然坐起身,一把抢过齐小义手里撕的只剩半本的写字本,怒吼一声,吓得齐唯民从外屋跑进来
“怎么了唯宁?”
“哥!你看看齐小义干的好事,我的写字本都被他烧了!”
还没等齐唯民开口,齐唯宁跳下吱嘎作响的床,抄起窗边的木棍就要动手教训齐小义。齐唯民眼瞧着拉不住,赶紧跑到弄堂去叫同邻居闲话的魏淑芳
内堂里,齐唯宁关上门,拿着棍子胡乱挥舞,乱打一气,吓得齐小雅躲在桌下,不敢探头。齐小义哀嚎着东躲西藏,一遍遍地叫妈
“就知道叫妈,一天天二五郎当!我告诉你齐小义,今天我还非得打到你认错!”
齐唯宁气的扔下棍子,一把拽着他衣服领子,伸手就在齐小义屁股上打了几下。
魏淑芳赶进来的时候,齐小义哭的正凶呢。
“唯宁,你怎么这么打你弟弟!”
“妈,他把我写字本都给烧了!”
齐唯宁被齐唯民拉着,气的掉下泪来
魏淑芳撇开齐小义的胳膊,确认了事情真实性后——
齐小义又挨了顿胖揍。
但真正让齐唯宁开心的,不是齐小义挨打,而是以后每天都能见到乔七七了。
那天母亲照常去乔家看乔七七,本是要告诉乔祖望还医药费,说着说着,乔祖望竟然拜托母亲帮忙照顾乔七七。齐唯宁不知道姨夫用了什么办法让母亲答应了下来。
去接乔七七的那天,天气格外的好,云朵就好像小卖铺里的棉花糖一样,又白又软。齐唯宁一路上蹦蹦跳跳,但母亲好像不是那么开心。齐唯宁没有多想,她现在一心想看乔七七
乔一成抱着小小的乔七七,站在门口
齐唯宁三步并作两步,一溜烟跑到乔一成面前,将那天他没有收下的大白兔奶糖塞进乔一成短小上衣的口袋里。甜甜的叫着“一成哥”
齐唯宁像以前逗齐小雅齐小义一样,伸手戳了戳乔七七软乎乎的小脸,傻傻的笑出声
天热起来,小东西被从小包裹里解放了出来,穿了身四美小时候的粉色旧衣裤,安安静静地待在乔一成怀里。这么小的孩子,其实还没有完全学会定睛看东西,可是这小东西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黑水晶似的亮,眼光落到谁身上,都像是满含深情。
齐唯民欢天喜地的,争着从母亲怀里抱过小东西去,嘴里一迭连声地叫着:七七,七七,七七,笑一个,啊——啊,笑一个!
在这之后,乔七七就成了齐唯宁的亲弟弟,至少在齐唯宁看来,确实如此。
相反,齐小义和齐小雅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新来的小弟弟,他们趁着齐唯民和齐唯宁上学,动不动就欺负他,笑话他不会说话,只知道咿咿呀呀的乱叫乱哭。
齐唯宁逮到他们好几次,每次都二话不说扬起手就往齐小义屁股上拍,一下也不含糊,打得他哭天喊地。至于齐小雅,齐唯宁是不舍得打的,所以也只是杀鸡儆猴,吓唬吓唬她。
渐渐的,齐唯宁发现母亲也不是很喜欢乔七七,和齐小义他们相比,乔七七的新衣服并不多,有的还是齐小义穿过又不愿意再穿的旧衣衫。
齐唯宁上学后,父母给的零用钱多了起来,她就偷偷剩下钱,给乔七七买他爱吃的鸡蛋糕和衣服
结果被母亲发现,气哼哼地说:买这个给他个小人头吃,我看你是零用钱多了烧的!
齐唯宁只当充而未闻
慢慢的,乔七七有一岁多了,依然出奇地漂亮,却瘦成了一个大头宝宝,细脖子快要支不住脑袋似的,那脑袋因此就微微有点歪,大而圆的眼睛,目光总是低垂着,偶尔唰地抬起来看人,活像易受惊吓的小兔子。
齐唯民和齐唯宁也是初中生了,极心疼这个小弟弟,乔七七也特别黏他们,乔七七开口讲话时发的第一个音不是爸,也不是妈,是哥,听起来像是打了一个嗝,齐唯民却高兴得不得了。这可把齐唯宁气坏了,自己明明也很喜欢乔七七,他为什么第一个不叫姐呢?
这些日子,这个小孩子常闹肚子,父亲齐志强带他去看过一回医生,好像效果也不明显,吃了药好了,药吃完了没两天还拉。母亲魏淑芳说,医生说了不是菌痢,那就不要紧,别老往医院跑,用老法子治治就好。
于是把米炒熟了做了糊米茶喂他喝。
这一天像往常一样,乔七七一看见齐唯民放学回来就跑过来抱住他的腿,拿刚长出的细牙咬他厚的劳动布裤,咬出一小片湿来。
齐唯宁紧跟着抱起乔七七,却闻见弟弟身上有些恶臭,拉开小家伙的裤子一看,兜的尿布上糊了一块屎迹,都快干了。
齐唯宁赶紧给小家伙收拾,也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做得很细心,手又轻。
齐唯宁对母亲说:妈,小七还在拉呢。弄脏了。
母亲说:脏也没办法,一天给洗了好几回了,尿布都还没干,我也没办法,医院也去了,土办法也试了,冤枉钱花了不少,也不见效,也许是肠子还没长好,等大一点就好了吧。
齐唯民和齐唯宁不好再说什么,替弟弟弄干净就抱他到一边去哄着。忽然看到桌上放着的七七的奶瓶奶嘴,奶嘴上一块黄迹子,奶瓶口也有一圈黏腻。
齐唯宁说:妈,那个……我看书上说,小娃娃的餐具要洗得干净,最好用热水烫煮……
母亲说:我怎么没洗?不是洗过了?一天也烫过一次。
齐唯民说:其实要用过一次烫一次……
母亲重重地扔下菜盆:烧热水不要煤的呀,到老虎灶打开水也要钱的。你一个男娃家的,不要这么婆妈。
齐唯民再不敢说什么,却每天细心地记得帮小表弟用热水烫煮奶瓶奶嘴,过了两个星期,乔七七的拉肚子不治而愈。
父亲为这事儿跟母亲吵了一架,两个人言语里把陈年的旧事也抖了片言只字出来,足有两三天互不理睬。
过后,母亲跑到姨夫乔祖望面前去,提出,菜呀米呀的都涨了价,乔七七的身体也不好,每个月是不是该加点生活费。
还有,那笔医疗费,能不能一次性还完?家里老三老四全上学了,花销大。不然,真的,怕是带不了这孩子了。
姨夫那样的人,怎么会有钱呢,就算有钱,也留着给自己买猪头肉。
母亲二话没说,真的把乔七七送了回来。
齐唯宁兄妹俩回到家,到处找乔七七,可母亲支支吾吾就是不说清楚。齐唯宁心里明白,扭头就窜到乔家,把不安地坐在门前石阶上的乔七七抱回家
“妈,你要是再把七七带到姨夫那忘抱回来,我就告诉爸!”
这是齐唯宁第一次和母亲严肃而认真的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