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瑞最后一次见金,是在一个所有秋叶都枯黄飘零的午后,风儿丝丝地凉,天光淡淡的。
金披着件单薄的白衣,形销骨立,戴着镣铐跪在地上,瘦得不成人形。
格瑞蹲下身,把确凿的证据丢在金面前,冷笑:“不愧是楚侯的人,借势入朝,巴结丞相,江南水患是幌子,勾引皇上是计谋。美人计,苦肉计,连环计,下一步是不是还要用反间计挑拨君臣恩怨哪?你说得对,以前,本丞相,根本没看清你。”梁帝登基便重用格瑞,三年就天下安定,若君臣猜忌,其后果不堪设想。
金仰着头看着他,湿润了眼角,唇边却挤出一丝笑容:“格瑞。”
“别指望本丞相会原谅你,也正如本丞相不指望得到你的原谅。对于背叛国家的人,虚情假意的人,本丞相从不会心慈手软。”他站起身转过去,“若有来世,你最好祈祷不要碰上我格瑞。格瑞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耍心机,玩手段,翻云覆雨,你不是他的对手。”
身后传来弱弱的呼唤:“格瑞……”
他大步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自此两不相欠,格瑞只当此生从未遇到过金,以后,也不必再见了……”
秋风渐起,他愈行愈远,那一声一声含泪笑唤的“格瑞”,如脚步踩上的沙沙落叶,一寸寸碾碎,失落在风里。
冬,罪臣金,寒疾病发,卒于牢狱。他死前供出了关于楚侯造反的详细资料,朝廷不费吹灰之力,一网打尽了楚侯势力。
格瑞说到做到,直至金病死狱中,终未相见。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素净的白,掩过了太多世间罪意。
他伴了他一年的四季轮回,终将湮没在昨昔的记忆里。
年前,梁帝单独召见格瑞,此时,江南楚侯势力早已灰飞烟灭。
梁帝拉他坐过来,说无甚大事,也别拘于君臣礼节,拿彼此以前的事聊聊,像旧日里随和便可。幼时他们已相互熟识,很有默契,所以扶持至今。
梁帝道:“你可记得,朕有个师弟 ,还是你捡来的。”
梁帝年幼时为避政乱,躲到山野里拜了位大师,这事骆霜是知道的;当年格瑞在四处寻找梁帝时捡了个孩子,不忍心抛弃,恰好遇到这位大师,大师说这孩子根骨聪慧,便收作了弟子,也是这样,格瑞才找到了梁帝。
但其中细节,却因政局动荡加之时间太久,一直不大清楚。
梁帝轻叹:“他叫金。是…登格鲁王府最后的遗孤。”
金!他居然是……这般来历,格瑞心中泛着隐隐的钝痛。他惊讶于金的身份,也惊讶于楚侯的人居然成了梁帝的师弟。
梁帝说:“不,顺序错了,他先是师 弟,然后主动做了楚侯的暗线,为国,也为了你。”
“幼时,你几番入山找朕。金问那少年是谁。朕说,是格瑞,他日朕若登基,他必为左膀右臂。金就笑,以后若要找知己,天下唯此一人可配矣。
“最初朕入手政局,便没了大师和师弟的消息,朕只当大师是带金去治先天寒疾去了。直到朕登基三年金来找朕,朕才知道大师已经过世,而他已费尽心思获取了楚侯的信任。天下初定,唯有江南一带势力混杂,他知道你这个丞相当得辛苦,他说,江南地区彻底落入中央政权的掌控,便是他送给你最好的礼物……
“后来,他下江南修渠,故意借水坝崩 相府塌在楚侯辖地附近,把矛头引向楚侯。不料本来稳定的寒疾被刺激得复发,再也压制不相住。他夏日病好是装给你看的,大师在世时也只能稳住他的疾病。他自知活不过今年冬天,所以求朕成全,让你彻底恨了他,忘了他。”
“一介少年,本就疾病缠身,还在殿外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朕的终究还是,答应了他……”梁帝迎着风雪,走出门去,他心中有愧,还是和盘托出了切。
格瑞看着独行远去的背影,仰头。飞扬的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模糊成骤胧的水溃。金的笑靥在脑海中浮现,一点一点在飞雪里清晰。
万事澄明。
原来,他过去有多恨金,金就曾有多爱他。
他从那么早,就认得他,到最后,依旧念着他。
秋风里他含泪地笑,格瑞,格瑞,他却始终没细看过他眼里的千言万语。
他为天下谋福祉,他却为他所爱之人,谋尽了一生
www我也好心疼,我家金金又没了,我得好好反思一下了,争取下一篇…嗯…来点糖?_(:3 ⌒゙)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