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渐远,秋风乍起。
日子一天天过去,金越来越忙,手头事务繁杂,两人相处的机会愈来愈少。格瑞有一次难得碰见金,打趣笑道,工部尚书还能比丞相忙么?金默默走远,眼也没抬,竟是满脸的倦色,少见地没跟他杠上。格瑞有些奇怪,却只当金累着了,便笑笑走远。
但之后的事情,却愈发奇怪得超乎了格瑞的想象。
在朝堂上,他若对工部提出的申请有何异议,金必定冷言塞堵给他难堪;但他若有意关照金,金却又对他不闻不问不作丝毫挂怀。承诏时在宫里的回廊边遇到金,金也只是如其他大臣般微微侧首飘然而去,从前张扬的眼神中再无那份独钟于他的温柔。
冷风萧萧,绿池微皱,衣袖飘扬。格瑞望着那清瘦的飘在风中的身影,竟然恍惚生出一种把握不住眼前人的不真实感。
事实证明,他的感觉是正确的。
如果时光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那天绝对不会承梁帝口谕进皇宫呈递文牒。
引路的侍从把他带到池水边便退下了。亭亭水榭,碧波缥缈,白衣少年跪坐在梁帝膝旁,修长的玉指剥开果盘中的蜜橘,低眉往梁帝口边送。梁帝笑说大好,手轻轻覆在他的纤指上。
那少年,分明就是金!
格瑞的大脑一片空白,通传后硬邦邦地跪在地上:“参见陛下。”
梁帝转头见他,笑容亲切:“瑞卿来了正好,金氏当了这么久的尚书,甚得朕心,不若让他进宫来服侍,如何?”皇帝纳嫔本不该臣子过问,但官员任免须经吏部管辖,还要丞相审批,金为工部尚书,所以梁帝有此一问。
“轰隆”一声,脑中似有什么东西要
炸裂开。格瑞强忍着,俯身稽首,郑重拜道:“工部涉事繁多,尚书之位难以在短时间变更,还须金尚书花些时间处理净交割事宜,再作打算。”
他起身,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衣衫。
风高云淡,格瑞身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冷。
他像踩在棉花上似地回到了丞相府,坐着发呆。
脚步声传来,在他身后顿住。
是金。格瑞急转过身,期盼他能解释什么。
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调冷冷的:“瑞丞相,你应该能明白,皇命不可违,何况傍上丞相和傍上皇帝,其地位和结局都必然是天地悬隔。
格瑞摇头轻笑:“金,你不是这样的人。”
金冷笑:“你以为你有多了解我?我生于何地?养于何人?谁教我朝堂斡旋?谁给我立足皇城的资本?”
格瑞的心跌入了谷底。
当初他说,瑞丞相,江南之春草长莺飞,突然就有点想你了;他说格瑞格瑞,我就谋个丞相夫人之位,可好?……却为何转瞬之间,一切都定格成亭台水榭里梁帝身旁的衣香鬓影,只剩下利用的价值?不过一场阴谋,一转身便抛却,好,好。
他的唇角只剩了一缕冷笑,眉鬓间凛冽了风霜。
看来梁帝和金早就认识,若没有梁帝撑腰,金也端不来工部尚书的架子……也不对,金没必要把他这个丞相也拖下水,绕他一圈岂不多此一举?
一个大胆的怀疑在心中形成,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还要站在利害的角度,冷眼分析,当金为路人。
他心里一片冰凉,拖着一张冷脸去了户部。户部小官见又是丞相大驾,吓得两股战战前来迎接。丞相很报门,所以查账特别严。他斜了一眼,道,上次的账呢?小官哆嗦着答,据江南旧僚晓中查实,那些假账确实有楚侯势力涉及。他点点头,道:“这次还需暗查一人,工部尚书,金。”他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必要时,我会知会刑部的人。”
瑞丞相是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总揽朝纲,政坛里兴点儿风浪,不过是小儿科罢了。可是,心里为何,这么痛呢……
一卷卷账薄,一沓沓文书。暗线从江南牵到了京城,又从京城反转回了江南。当所有可疑的迹象交织成网,矛头直接指向了工部!
格瑞反复踱步,从旧折子里翻到了当初那封弹劾金的文书。那时金新官上任,众官百般刁难,他却一步步安稳走来,时至今日,谁又会想到这等光景?他抚着折子,上面的署名还未写完,一团浓墨糊在后面,犹记得当时金指着他鼻子大骂的泼皮样……
记忆犹新,却,造化弄人。
丞相正式上书,请旨详查工部假账一案,刑部全权配合。
工部张侍郎等三人先后落马,供出与江南楚侯勾结之事,以假账拨银钱给楚侯准备起兵造反,其中的幕后参谋是——金。
梁帝放权,授意丞相和刑部统查此事。寒秋时节,金接受刑部调查。
原来,他是楚侯在朝中的暗线,身为工部尚书,利用职务之便,造假亏空,致使江南整修资金匮乏,渠坝崩塌也是必然。
真相一出,满朝哗然。
没想到吧,我不走寻常路,甜文?糖转刀,就问你甜不甜,诶嘿
格瑞:我那么个大个媳妇儿呢?没了?【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