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如英雄一般英勇跨出一步,那群怪物更愤怒的扑来,大腿、肩膀、手臂,它们用牙齿深深刺进了我的每一处血管。撕裂的疼痛让我有些恍惚,然后从很陡的斜坡上摔了下去。怪物似乎没来得及松口,但没有和我一起滚下去,巨大的撕扯力直接将我一整块肉咬下来。走马灯的翻滚视角中还看见怪物们贪婪的将我的肉吞下去,还意犹未尽用牙齿咯嗒咯嗒几下。
我失血过多,感觉要晕过去,咣一声,我的头撞到了铁杆子,彻底没了意识。意识归来,我感觉自己在被人拖着向前走,旁边有嘈杂的人声,微微睁开眼,人也没有人的轮廓,而更像之前的怪物。我努力撑开眼皮,人,哪有什么人!全是怪物,唯一的不同便是这些怪物都穿着衣服,衣冠禽兽嘛。我依然像动物一样被拖着走,一路上可以看到留下的血迹,没想到受了那么重的伤没处理还可以活下来,这么想着,拖我的怪物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把我扔进一铁笼里,扬长而去。这笼子一个人正好能住,里面有一张床,有食盆,盆里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我在山洞里从不要进食,可一出来却拥有了强烈的欲望,这是一种称作“饿”的感觉,我第一次觉得如此饥饿。我爬到盆子旁乱翻,抓起一块生肉往嘴里塞,还有一点野菜、生包谷……
“你看,这就是人类,很野蛮的,看这吃相。”我朝着铁笼外望去,竟是一群怪物在看着我,他们似乎都在讨论我这一个生物。我一愣,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我这已经是在观赏园里了!这时他们的“兽医”进来,替我包扎治疗,给我喂药,然后向另一只兽招呼几句,提着红十字箱子离开。我依然没有隐私了,吃喝拉撒都被怪物盯着。
叹一口气,我没在乎那些怪物的指指点点,只是爬上床,自顾自躺下去,很亮的白天依然不影响我好好睡一觉。
奇怪,明明在山洞里的时候不会困的。
精神的起来,早就是第二天凌晨。我又看见了那个,抱头哭泣的女孩。“好迷茫啊,这样逃出来有什么意义吗?只是想脱离行走的循环吗?可现在你在这铁笼里,是否又是另一种循环呢?”女孩站在笼外看着我说。“我会再次脱离这个循环,一次又一次。”我说:“你现在很像一个高高在上看着自己臣民挣扎的暴君。”“那挣扎的也只有你。”那个女孩说完又消失了,只留下晨曦微光中的一个我。
这个镇里居住的怪物似乎没什么事做,天大亮,我的笼子旁又挤满了,还有嘈杂的谈话声,还有照相的闪光。我再一次迷茫,跑到这里的意义又与在山洞里一样没区别了。我仿佛有些绝望,但还是开始思考逃跑的事。
一只怪物幼崽,从兽群中挤出来“你听得懂我说话么?”我觉得可笑,你们讲着人类的言语,我怎么听不懂?我点头。“我可以和小动物交流,你听得懂很正常。”他一副耻高气昂的样子,鼻子都要翘上天。“你们说什么我都听得懂,你这反应让我不理解。”怪物孩子挤挤眼睛:“啥?你知道吗?你的语言在其他兽眼里都是一堆和猴子没有区别的乱嚎!想你这种动物应该啥都不知道吧?”我懵了,我是动物?“你想出来吗?”他狡黠的眨眨眼:“我可以帮你,然后我想让你和我一起离开这个地方。”我身体向后一摊:“你想干嘛。”“脱离循环。”他说着向我解释起来。
这个镇子里是一群文明的生物,怪物幼崽强调,他们将野蛮的东西隔在了大铁门之外,怪物们每日只需清理那些不小心闯进来的野蛮之物就好。一日又一日,生活不断重复,看不到尽头,也找不到意义。他们出生,接受教育,回馈教育他们的镇子,结婚生子,代代繁衍。“生命至此,我想看看全新的东西,我不希望我的一生也在这可以预见的循环中消耗殆尽。”我们约好在晚上的时候出去逛逛。
期盼之下,月亮升起,怪物幼崽如约而至,打开了笼子的铁锁,我迫不及待冲了出来。“你可以叫我覅(fiào)。”他这么和我说。我开始跟在他后面瞎逛,月光洒在房檐,一些还抖落到地上,这里的怪物生活的很普通,大概也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不知为何从未接触这些的我无师自通,知道还有这么些东西。
这个镇子很无聊,这是我的第一感想。除了参差不齐的矮小房屋,还有形状不规则的田垄,房屋都开着门,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别人来做坏事,店铺也是,商品陈列在月亮下,铁器照着发着闪闪的银光。
我和怪物走到了白石墙下,抬头仰望,似乎看不到顶点。“这堵墙外面据说是很危险的世界,但不去看看怎么会知道呢。”覅说:“在这里生活与死了没有区别。我会去准备,等你伤好,我们就走。”
又来到一处铁栏杆,我看到了小镇中心的高山,黑洞洞的,时有眼睛似的红光浮现在黑暗中。“我们就是从这发现了你,那时只听到一阵巨响,我们朝声源看去,发现了你,你身下一摊血,身上还缺了几块肉,我们认定你为外来的危险生物,决意把你关起来。怪物们不愿意去研究你,更不愿意接受任何高于他们认知的东西,估计明天,你就可以自由了。”“你那么确定?”“他们只是尝尝新鲜,等腻了,就不会再缠着你,他们也清楚的知道你没有攻击性,就是想发泄郁闷。”走了一圈回来,覅便目送我进笼,又把铁锁锁上了。
再一天,笼子的铁门打开了,也没有那些怪物来围观,似乎催促我出去。
我跨出来,没有怪物注意到我,只是覅早已在笼前等候多时。他走过来,招呼一下,我便跟在他后面,很熟识一般。我四周看看,他们都在忙着自己的事,也有怪物在钓鱼、种田、磨铁,有的无所事事嘴里啃着煮熟的骨头,见到其它怪物就突然大叫一声,然后自顾自哈哈大笑。“今天如此,明天也是,后天也是。”覅说:“这让我充满了怀疑,生命似乎是一个循环,出生,成长,繁衍,死亡。既然知道了要死亡,那一切应是无意义的。天亮,天黑,又是生活的循环。”旁边的怪物都理所应当看着我,仿佛我出来和一只怪物说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如果我和覅把墙砸烂了逃出去,也许这些怪物也只是看一眼,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也不会跨出那道墙去。“他们从不去接触新的东西,这会让我们消失的,这样的文明没有希望。”我不知为何说出了这样的话:“这是因为他们的消极吧?因为知道会生老病死,知道一切总会灭亡,一切没有意义,才会放弃进步,忽略了更多的可能性。”覅点点头,表示赞同。就算“野蛮”的我从笼子里跑出来,那些怪物也不会害怕,因为他们知道真本就是一场闹剧。
又走到石墙边,覅试探性踹了一脚,石墙依然没有变化,只是白色的墙皮上多了一点黑印子。
这一脚似乎踹到了其它怪物们的命根,在他们的灵魂上留下了黑印,尽管他们的灵魂本就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