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后,A市警察局。
“嘿,吾茼。听闻你金屋藏娇多年。走,带我去你家看看。”
“怎么说话的,他是我朋友。”
“切,还朋友。我倒还真没见过你对哪个朋友好到白吃白喝住你家这么多年的地步。走了,不跟你说了。”
吾茼站在原地,眼神些许涣散。
说话的是吾茼的同事,跟他说完后就提着公文包走了。
他对叶籽……只是想要弥补而已,别无他想。
他开车回到家,在门口踌躇了很久。门后是否又是他忙碌的身影?见到他回来后是否又是那个灿烂的歪头一笑。
为什么……为什么总有种感觉,像是下班回家的丈夫看到自己妻子时的放松和欣喜?
吾茼深吸一口气,拿起钥匙准备开门。
“泽哥?”背后一声清脆的、熟悉的、尾音上挑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猛然回头,看到一脸疑惑的叶籽。
他大大的眼睛里闪着疑光,粉嫩的嘴唇微抿,像往常一样,白衬衫加牛仔裤,却更衬他肤色白皙。
但是,他垂下的右手上,好像贴着个创可贴,他……受伤了?
受伤了……
“你怎么不在家?”吾茼走近他,问。
叶籽往后退了一小步,怯生生地说:“那个……先进屋再说吧。”
“怎么受伤了?“吾茼没有听他的,径直拉起他的右手,拇指摩挲着贴着创口贴的伤处,轻声道。
“我……”叶籽低下头,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只感觉有一番话,似乎在他的唇齿之间酝酿了许久,才像是下定决心般,抬起头来:“我找到工作了。”
吾茼微愣,不可置信地低头看着他,又怕自己的眼神会伤到他,收敛了些许,道:“什么样的?”
见他没有说自己,叶籽很是开心,之前忐忑的心松了下去,甜甜的咧开了嘴,拉着吾茼:“泽哥,我们进屋再说。”
耳边是自己鼓鼓的心跳声,接着是钥匙哐当的开门声,后来又是开门声。他感觉很杂乱,心绪不安。
脑海里是一个又一个画面:叶籽刚来他家时的紧张拘谨,当天晚上,他是抱着他睡的;后来,他每天早早地起来,给他做好早餐;每晚回家时,他都会很熟练地抱抱他,一切都已成了习惯般离不开了。甚至在不久前,在他朦胧睡意之中,感觉到一个温热的物体,软软地落在他的右颊,很轻、很浅、很短。自然,他被怎么样了,也无须再猜。
倏忽,这个身为警察的厚脸皮,红了。
但是他心里又五味杂陈,翻腾滚涌。他其实很自信地认为,叶籽来A市是找自己的,那个吾茼。可是在叶籽面前,他是佁泽。这么几年,他又没什么动静,难道不是来找他的?
这个傻男人,蠢到连自己的醋都吃。
叶籽拉着吾茼坐在沙发上,他一直握着他的手,想两只手都去握住时,被面前的人反扣住了。
手指轻轻摩挲着贴着创口贴的伤处,宽厚的掌心传来阵阵热意,叶籽又笑了,双眼微眯,道:“在北大路407号一家饭店里当服务员,我感觉很好的,老板他们人都不错,我今天特别开心。”
他说话间,都是掩不住的激动。
吾茼轻叹一口气,温声道:“你想去就去吧,没什么特殊情况就早点回家,大城市不安全。”
叶籽微愣,随即又扬起了笑脸,虎牙尖尖的,很是可爱。
突然就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挺好。
相安无事地过了好些日子,却没料到会有一件大事席卷而来。
“吾茼!北大路发生一起故意纵火案,队长派咱们前去支援查案,快!我来开车!”
北大路!
吾茼右眼皮突突地冒了几下,不祥的预感溢上心头,他想也没想直接问道:“具体位置在北大路哪儿?”
几人已坐上了警车,吾茼坐在副驾驶上,略带焦急地问着开车的同事,随后他的一句话让他仿佛若坠入冰窟。
“在北大路407号白马饭店!”
他们赶到的时候,急救的消防队也赶到了。
在一片火海映照之中,身旁都是行色匆忙的人,吾茼就这样看着,甚至感到很茫然。
叶籽……他的叶籽没准回家了呢,对,肯定到家了。
吾茼双手颤抖地掏出手机,按了好几次才按上拨通键。
“嘟——嘟——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不屈不挠再拨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凝结了。
天公似乎作了美,在这时下起来了滂沱大雨。
火势随着慢慢变弱,那恶毒的火舌也蔫了似的暗了下去,来不及多想,吾茼撒腿就冲了进去!
“唉!吾茼!”
“天哪!他不要命的么?刚才火势这么大,怎么会有生还的?!”
他头也不回地埋身于火海之中,火燎的剧痛他也不管不顾,依旧前行。徒手拨开了燃着的障碍物,嘶声道:“叶籽——!!咳!咳咳!!”声嘶力竭,头顶滚滚浓烟熏得他都快睁不开眼,依然没停下脚步。
艰难地在这里行走着,吾茼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现在走到哪儿了,眼睛眯着一时半会睁不开,凭着嗅觉便知道这里是洗手间。
独特的消毒水味和氨味。
外面的火降得也差不多了,洗手间本就是潮湿之地,火势都没怎么蔓延到这里。
吾茼猛喘了几口气,试着睁开眼睛,刚睁开一条缝,他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他希望那是叶籽,可等眼睛再清晰一些,那身形竟有些猥琐。
……不是他。
他本想再撤回去,但警察的本能让他走上前去。
他在一步步靠近……
“小心!!”他才走了两步左右,又有一个身影向他飞奔而来,随后就是——
“砰——!”他不会不知道这个声音,这是扣板机的声音,这是……发射子弹的声音!
吾茼瞳孔猛然增大,浑身都在哆嗦,在他怀里的人……是……是叶籽!
来不及多想,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紧紧抱着叶籽无故满身的漩涡,他甚至能感觉到他比叶子颤抖的还厉害。
“泽哥……”叶籽躺在吾茼怀里,虚弱地开了口。
他的心都要疼死了,手抚上叶籽的脸颊:“我在……我在……”
叶子又咧开嘴笑了:“其实,你不该来的……咳咳……这里很危险,被火烧着很疼……”吾茼的眼睛现在恢复得差不多了,他看着叶籽,倒吸一口冷气,他的半边脸都被烧伤了,留下了狰狞的伤口。
而且……刚刚的子弹……竟是穿胸而过!
他还能活着,不是吗?
吾茼自欺欺人地想着,喉头哽咽着难受,双眼发红得恐怖。
“……我想跟你说个事。”吾茼试着让自己情绪平缓,可怎么也缓不了心的绞痛。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在猜测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咳……咳那么好看,”叶籽手指轻放在吾茼的嘴唇上,微顿,笑道:“茼哥哥。”
吾茼呼吸一滞。
“后来到你家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荣誉奖章,真厉害。但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不……我只是……”吾茼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了,好像越说越乱,他像是一直在逃避。
叶籽拉住他的手,微喘了好几口气,颇有些艰难地说道:“茼哥哥是有苦衷的吧。而且,哥哥……除了当年那件事,我真得很干净的。彩漆木人我也重新粘好了,像新的一样,只可惜没带在身上。我也没剩下什么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余温已在渐退。
那一刻,心跳停止了,世间万物,都静止了。
叶落了,终究要归根
在那梧桐树下
我,无悔无怨
因为那是
我剩下最好的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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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用天气状况去形容人的心情,总会有一定的错误,因为啊,他在下雨天遇见了他,却也在下雨天,失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