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妨事,只是公主不该一直站着,万一生起病来如何是好?”
平阳公主似是没有听见这话,看着前面,她的脸色沈静如水,看不出忧戚,更无喜悦之色,蓝珏循着她的目光,廊前只是花卉树木,假山石岩,隐在月色反面的,是一片黑黢黢的颜色,什么也看不清楚。
蓝珏终于又有些按捺不住,说道:“公主,还是回去安寝吧。你这般忧伤,若让大将军知道,他又怎会好受呢?大将军临终前不是希望公主不要伤怀的吗?”
平阳公主看着她,卫青的确曾与她这样说过,且这是他与她说的最后一句。
平阳公主长长地吸了口气,忍住泪凝于睫的冲动,对着侍女轻点了下头。蓝珏见她终于同意,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
二人慢慢地走向公主的寝室,冷风小了几许,忽然一阵清幽的乐声若有似无地在耳畔缭绕起来,平阳公主蓦地停住了脚步。
她侧耳听了一会,忽然加快脚步匆匆地走去,蓝珏怔了下,在她的身后追随着,只急急地问:“公主,你要去哪里?”
平阳公主的脚步很快,蓝珏几乎追不上,她从来不曾见过公主如此步履匆匆,出了什么事?公主到了下院正门前,她站了一会,几步走了进去。
蓝珏愈加惊讶,说道:“公主,你想要做什么呢?有事奴婢替你做就是了。”
下院里此时笼罩在一片溶溶月色中,各屋里的烛火早熄了,靠门墙根处,一位瘦瘦小小的少年立在那里,惊讶地看着她们。
蓝珏一眼看见他手中的器具,霎时明白,她拉住公主的衣袖,说道:“公主,只是一个奴仆在吹曲子罢了。”
平阳公主木然地站着,她的心霎时自云端落了下来,她看着那名少年,对方早在下面跪下叩头,她的声音冷冷静静地:“方才是你在吹埙?”
那名少年以为犯了错,吓得连头也不敢抬,怯怯地说道:“禀公主,正是卑奴……”
“为何夜半时分吹埙?”
“卑奴知错,打搅了公主,卑奴只是思念故乡……”
蓝珏见公主脸色苍白,心里忧急,见那少年说话絮絮,便截住说道:“你是哪一家的?难道没人教你不要在晚上吹,吵到他人的么?”
“卑奴的父亲先前是大将军的随身侍从,如今在军营里做……”
那名少年低头说着话,平阳公主已慢慢地走了开去,她根本不想知道自己府里一个奴仆的父亲是何许人,她是循着埙声去的,她原以为这乐声是如此熟悉,正如他当日吹奏的一样,细辨来,根本不一样的。
卫青的埙声,正如他的性情一般,温厚、沉郁,幽扬而充满了安宁。
“你若是喜欢,我就常吹给你听,”先前他曾这样说过。
她的眼泪无法承受地落了下来,视线变得模糊,她匆匆行去,根本无法顾及跟在后面的蓝珏的叫喊。
“公主!公主……”蓝珏急急地跟在身上,见她进了寝室,便去轻轻敲门,里面没有应答,她听见了轻微的啜泣声。
蓝珏忧心忡忡地地站了会,默默地走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