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敢一怔,随即又咬牙说道:“卫青这厮到底还是泄露出去了……”
“你放肆!”霍去病见他如此肆无忌惮,态度傲慢,不由得勃然大怒,他厉声斥道,“大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这个区区郎中令能叫的么?大将军从不曾吐露半个字,但你既做了,自会有其他人知道!”
李敢心里已知今日霍去病是有心找他算账,且不论是否卫青吐露,他傲然答道:“我是打了他,又待怎样?他迫我父自杀,我理当为父报仇!即使天下人都知道了,我亦无悔!”
“你父亲的死根本是咎由自取!正因他迷路,才使大军未能抓住伊稚斜!莫非你不知道?此次漠北一战的根本目标是歼灭匈奴主力,捣毁他们的老巢,因他一人连累全军,他的罪过早足一死!况大将军又做过什么?调他迂回本是主帅权力所在,他既为部将理当服从!身为将军却屡屡迷路、战败、被俘,你以为你父亲是怎样了不起的人物!武将自以军功立足,他又胜过几回?承受不了处分便引颈自刎,是他自己所为,与大将军何干?!”
霍去病言辞锋利,咄咄逼人,与卫青大不相同,李敢追随霍去病多时,自然深谙主将的性格,一时恼怒惊慌,只往后退了好几步,但毕竟是在指责父亲,李敢无法容忍父亲遭受如此屈辱,大声叫道:“凭你说得天花乱坠,我父亲还是被卫青害死的!我告诉你,我不但打了他,还要杀了他呢!你又待怎样?还能杀我以除后患么?”
霍去病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又有些孩子似的开怀,他骑着马慢慢地离开,李敢微怔,不明白他用意何在,见他已然离去,心里顿时放下不少。
忽然地那霍去病又停住了,掉转马头,在林中策马而立,那目光如剑般直直地盯住他,少顷朗声说道:“多谢你的提醒,本将军正有此意!”
霍去病自身后取出一枝长箭搭于弓上,李敢心下一慌,已来不及往后逃窜,霍去病的箭极快,且势大力沉,自风中呼啸掠过,便如闪电,他尚未作出任何反应,已觉颈上一阵剧痛,身子一软自马上一头栽下。
霍去病神色如冰,收好弓箭,在原地停顿了一会,骑着马缓缓而来,俯身去看时,看见李敢闭眼躺于草地上,面色如死,双唇紧闭,血气消散,颈项中那一箭深深刺透,伤处殷红鲜血奔涌而出,将碧绿的草地浸成一片血红。
霍去病镇静地下了马,蹲下身,握住箭翎处稍一用力,已将那枝箭拔出来,他淡然地瞧了一眼,拭去上面浸染的血迹,收回箭匣。他低头又看李敢一眼,探了探他的鼻息,尚有温热。
但他知道李敢已经死了。
霍去病木然地呆着脸,又沉寂地在尸体侧立了一会,耳边忽然传来窃窃低语的声音,迅速地回头去看,其实不看也知道的,必然是另几位一起狩猎的将军罢了。
这本是上林苑皇家之地,不是自家府邸。
那边人影倏地一闪,霍去病一咬牙,便不再逗留,只跃马而上,一扯缰绳,迅速地冲出了茂密的林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