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疑心他们会晚上动手,应该是冲凌岚来的,可凌岚骤然又发起了高烧,潮红不褪,乏力不止。
需有一人假扮凌岚,诱蛇出洞,原书中的颜初自告奋勇,博取信任。
未免还是个姑娘家,未习过武,凌岚有点担忧:“颜姑娘,这可不是玩笑,不如还是换阿淮来吧?”
寂淮修长如玉的手捻着佛珠,高了凌岚一个头,清隽的面上仿佛写着无悲无喜,我不杀生八个大字。
颜初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的寂淮,干笑几声:“凌姐姐,男子与女子体型相差极大,很容易辨出来的。你相信我吧。”
凌岚凝望着眼前这个养在深阁中,比自己小了几岁的女孩,莫名涌上些安心,她放下点心来,却不由有些懊悔自己的身子怎在这时出了差错。
颜初见凌岚犹存几分自责,她默叹口气,背着良心说:“那帮人是冲凌姐姐来的,凌姐姐如今这身子也经不起折腾,就躲在我的房里吧,安全些。”
凌岚听了她这般话,懊悔更深了。
“为了保险起见,凌姐姐还是别躺床的好,免得情况突变。”她顿了顿,还是补充了一句。
意料之中,系统并没有发出警告,大概是书里的颜初也的确想起了自己还未被腐蚀的一丁点儿善心,好意提醒了凌岚。
入了夜色,颜初按照计划躺在凌岚的床上,裴衍和寂淮屏着息躲在屏风后。
颜初安静的阖着眼,没一会儿,吱呀吱呀的轻微声响入耳,她心跳如擂鼓,强作镇定 依旧平缓的呼吸,当那恐怖的压迫感逐渐朝她袭来时,她睁开了眼。
刀尖顿住了,锐利的鹰眼与床上那陌生的眉目无声对视,他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房间里还有第三人,自己中了埋伏!
他去摸身上的哨笛,只闻耳边一阵呼啸的风,裴衍抽出长剑,从屏风后刺出来。
鹰眼男子反应极速,拿刀奋力挡住这致命一击。裴衍攻势猛烈,刀刀致命。
鹰眼男子招架不住,被击退的瞬间拿出哨笛吹响了一切潜伏的躁动。
猝然,急促而剧烈的脚步声包围了客栈。
客栈的门被一脚踹开,压迫感直逼二楼,颜初小腿一蹬准备起身,猛然抽了筋,连滚带爬的翻下床。
鹰眼男子被一刀剜了喉,寂淮早就冲向旁边凌岚所在的房间。裴衍见颜初痛苦的模样,心中一跳,以为她哪儿受了伤,过去扶她。
这一拉扯,颜初疼的一激灵,裴衍也不好上手找,只能问:“伤到哪里了?”
“无事,只是抽了筋,现在他们都被惊动了,凌姐姐很危险。”颜初疼得龇牙咧嘴,冷汗涔涔,她猜到裴衍会说什么,稳着声线:“快去找凌姐姐,他们两个人招架不来,不要管我!”
裴衍有点犹豫,但心中还是凌岚的安全更重要,他拾起长剑冲出房门。
“是真疼啊......”颜初揉着小腿,咬紧了牙关。
小腿还是隐隐传来痛感,颜初顾不得这么多,从地上爬起来往外走,说她很安全是假的,她可不知道这群疯子会不会抓她做人质来挟持。
屋里尸横遍地,弥漫着浓重,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颜初提起裙子,小心翼翼的找着落脚点。
寂淮握着仍在滴血的长剑,立在光影分界处,凌厉割出一个冰冷的立体,露在光下的半张脸戾气很重,玉石般的眸浸了水般寒凉,翻滚着浓重的杀意,干净利落束了高马尾,月白的袍上溅上星星点点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
看来是一人单挑七八个,颜初怔了怔。
凌岚唇色发白,裴衍抱着她,一脸焦急的模样,颜初快步走过去:“裴将军,他们下一批人很快就要来了,不能耽搁了。”
真恶心,跟打僵尸呢一波又一波的。
客栈的掌柜伙计们都被惊醒了,裴衍将凌岚交给颜初,不放心的嘱咐几句:“颜姑娘,你们躲在墙后,千万不要出来,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就吹哨笛。”
裴衍将屏风拉到右边,又将一个书柜拖到前面,形成了一个四面封闭的小空间,他看了看成果,放下点心,和寂淮去了外面。
如果不是故意的,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地方。
颜初抱了抱凌岚,觉得她真是瘦的惊人:“凌姐姐,你坚持住。”
怀中的女子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凌岚只觉得头昏沉的要命,很想闭上眼睡过去。
颜初怕她昏过去,一直和她扯着话题:“凌姐姐你千万别睡啊,我怕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凌姐姐,你睡了没?”
“没。”
“那就好,等这夜过了我们就去吃好吃的,你这身子要补一补。”
“......”凌岚对上少女有些焦急却明媚的笑颜,也勉强扯出个笑。
颜初望了望一旁的窗户,只见方才还是浓墨般一片寂静的夜,此时镇上通明,数不清的喊杀声此起彼伏,白日里说是怕生的妇女孩童们都拿起长矛冲着。
“凌姐姐,你喜欢吃......”上方忽然噤了声
凌岚迷迷糊糊睁开眼,疑惑的看着颜初。却听见房里响起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两人心中皆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意识到有人进了房间。
颜初心里更是慌,原书的这里就是颜初的第二个作死场,趁凌岚意识模糊,原主恶的性子被激发,故意弄响屏风,引蒙面人注意,顺势推了凌岚让她露出衣角。
脚步声慢慢逼近,剧情还是肯定要走,凌岚虽有女主光环,但这也是间接杀人,颜初是个21世纪在法律的范围里兢兢业业从不越界的好好人类,此刻心中万分纠结。
“凌姐姐,我脚好麻......”颜初压低嗓子,有些委屈。
危机感让凌岚意识恢复了些清明,她慢慢抚上一旁裴衍留给她的长剑,用着气声安抚着颜初:“别怕,我能保护你。”
颜初顿了一下,仍抵不住想回家的那份心狠,她抽了抽压得发酸的腿,碰到了一旁的屏风。
蒙面人自然注意到这细小的动作,他眯了眯眼,脚步放轻,瞥见了屏风下漏出的一抹裙角。
颜初计算着距离,待到蒙面人离屏风只有几步之遥时,托着凌岚的手臂让她坐起,不知哪来的力气,两手推翻了眼前的书柜。
柜中的笔墨纸砚应声落地,蒙面人被砸了个措手不及,从地上反应过来,举剑刺去。
凌岚脚步虚浮,堪堪站直身体,横剑勉强抵住这一击,颜初喘着气,找着屋中能摔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往蒙面人那儿摔着。
“快吹哨笛,颜姑娘!”凌岚大口喘着气,体力一点一点流失着。
其实哨笛就捏自己手里,但剧情不让,颜初没有办法,惊慌满屋子转:“我找不到,我找找!裴将军救命啊!”
凌岚快支撑不住,心里有些绝望。
蒙面人听此,准备举刀拦住颜初,颜初侧身一闪,知道时机差不多了,拿起手中的哨笛吹响——
寂淮破窗而入,手中飞出暗器,划破寂静的风命中蒙面人咽喉。
凌岚身体脱力,倒在了地板上。寂淮接住,看清凌岚身体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痕后,眸光冷了十分直射向颜初。
镇中的人都被惊醒,很快这场混乱就被平定下来。
镇上医馆内,凌岚昏迷了一夜,三人不停歇的守在榻前。
第二天辰时凌岚才悠悠转醒,气色稍回了些红润,已能下地行走。
对上颜初自责的小脸,凌岚只是勉强扯了扯嘴角。
镇上危机重重,袭焰让他们宿在酒肆后的小院。
“如今镇子已经暴露,过几日我就会带大家离开,不知你之后如何打算。”袭焰沉吟片刻,看向凌岚。
凌岚摇头,嗓子一天未进水干涩的紧,她端起白玉茶盏,吃了口清茶润润嗓:“昨日那帮人身上,可有什么发现?”
“对方很谨慎,没落下什么。”袭焰用力闭了闭眼,叹口气。
没有活口,没有线索,盲目寻找只会让他们暴露的更明显。
“那个人准备刺我的时候...我看见他的刀上刻了一朵海棠花。”
凌岚转头看向一旁说话的颜初:“海棠花?”
“对,他应该是领头,你们可以看一下那些尸体上是否有相同的印记。”
袭焰偏头对一旁的侍从吩咐几句,让他带一些人去查看。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每个人左肩胛骨处,都刺有一抹盛开得极为艳丽的海棠花。
凌岚和颜初回房的路上,见着寂淮在不远处的游廊上孤单立着,左袖染着触目惊心的血迹,凌岚皱了皱眉,拉住颜初走过去:“阿淮,你受伤了?”
寂淮目光空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见到是凌岚在对自己说话,眉间润上些温暖的笑:“无妨,一道小伤口,待会我去包扎一下。”
游廊前是一片小池塘,正逢仲夏,塘里荷花袅娜地开着,却藏在凝碧中只露出娉婷的倩影,池面漾起幽香,映着一轮朗照的圆月,
“今夜的月色很美,一起赏月吧。”寂淮弯唇笑着却未达眼底,目光又落到颜初身上。
颜初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赶紧滚,我要和凌岚一起赏月。
傻傻答应让自己要攻略的对象和女主单独相处的,就是世界最憨的女二!寂淮这想法明摆着就是想到两人赏月到情深浓意处,装可怜让凌岚亲自帮他包扎伤口。
颜初偏不如他意:“月色固然美,但凌姐姐大病初愈,虽是榴月,夜间的风吹着未免还是凉人,再说了,郎君这伤可耽搁不得,要不我去叫大夫给郎君包扎吧?”
真是开玩笑,一道小小的伤口能染红半片衣袖?
说罢,颜初还真转身准备走,背后响起寂淮的声音:“是某想的不周全,不劳烦颜姑娘了。”
毕竟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伙伴,临走前凌岚还是担忧的劝:“阿淮,还是赶紧包扎的好,感染了可就麻烦了。”
寂淮凝视着颜初远去的背影,目光幽深。
走到一半,凌岚忽地开口问:“颜姑娘,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对方身份绝对不低,派来的人武艺皆是出类拔萃的人,肩胛骨上海棠花应是一种羁绊,回城后可重点调查。”颜初言简意赅的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二人走到凌岚房门前,凌岚停住:“不错,那明日就立马启程回京,颜姑娘如何?”
颜初点头:“可,凌姐姐早点歇了吧。”
颜初推开自己房间的门,月光拉长她的倩影,她掩了门,却没关紧。屋内静悄悄的,家具摆放的整齐,透着檀木的香,梨木床上铺好了被褥,颜初踮脚目光往书柜里探着,想寻些烛火点燃照明。
她拿了根红烛,火石用力摩擦,房里亮了些,她微微偏头,余光看见了一块红色的衣角,她抬头看见一双泛着冷光的眸,蓦然吓了一跳。
“郎君这是做什么?”颜初后退几步,看清来人竟是寂淮。
寂淮从阴影里走出来,马尾松散,血浸染了他半边衣袖,褪尽了伪装的温润,他丝毫不知疼般,勾起嘲讽的笑:“装什么?”他走到门边,单手一推,将门关紧了。
自从凌岚昏迷了,他就没闭上眼好好歇过。
在寂淮面前,颜初的拙劣演技也没什么用场,她松了些神色,仍警惕的开口:“郎君半夜闯一个姑娘的闺房,怕是不妥吧?”
“你是故意的。”明明应该是个否定句,却被他硬生生说成了肯定。
颜初蹙眉,一双含水的秋眸有些无辜的望着他:“郎君这话讲得没头没脑。”
“是你害她受伤。”
“她是谁?哦,怪民女脑子愚钝,郎君说笑呢,凌姐姐暴露,对民女又有什么好处?”颜初抿抿唇,顾盼间流出不解的神色。
寂淮自卑又敏感,觉得自己称呼凌岚的名字,都是在玷污她。
“再说了,听凌姐姐讲,郎君还是一国之相,无凭无据只用主观臆断,就给民女扣上个害人的名头,这要传出去......”
“不过现想起来,郎君身为一国之相,不务朝中繁琐的公务,竟偷摸......”
话音未落,颜初只觉一阵极厉的风闪到眼前。
他神情寡淡,凌乱的发丝垂在胸前,月白的衣袍上尽是血污,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本色,他五官清隽笼在清幽的光线下。
颜初见他左半身的血汩汩冒着,唇色淡如水,他眸光冰冷渗人,骨节分明,如细腻瓷器般纯净的玉指钳住她的喉,寒玉般渗出森人的凉意。
“难道郎君认为是我故意...咳...是我故意害了凌姐姐?”指间力道渐渐加重,颜初知晓寂淮可能是想来杀她,但又考虑到如今这情况下手对他而言极为不利,这次来,怕是给她个警告。
空气逐渐稀薄,颜初的脸泛上些紫,她心中飞快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寂淮可能真的想杀她!
指间的力道却渐渐松了,寂淮脸色惨白嚅了嚅唇,说不出什么了,径直朝一旁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