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现在,在我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我突然发现,原来,我只剩它了,那块还没成形的生命。
第一次, 我不想它死。
那天,我一点点地支撑着滑下的身体,然后捂着不知道究竟哪里疼痛的小腹,我轻轻地说:
“求求你……”
“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妈咪……”
如今我早已是孜身一人,所以,求你不要离开。
我一点一点地抚上,然后反复摩擦,我对它说。
“我要活下去,我们都要活下去……”
“所以……不要离开我……”
你有没有过一种感受,当你发现自己已经几乎失去所有的时候,回首再看,仅仅剩余手上的东西,只是原本你要抛弃的而已。
所以,那天,我乞求,那样地去乞求一个生命的存在。
可幸的是,我最终还是留下了它原本走远的脚步。
最后,那个记忆,我是在疯一般地冲向收尸房为收尾。
那天,我不顾所有的阻拦,拼了命地去揭开放着我一家人尸体的白布,那里,一片模糊。
我只瞧见了烧焦了的血肉,那样的扭曲,纠缠在一起。那皮肉的颜色,早已褪去了本色,只是一种泛着血腥的黑,一团黑。
然后,我扶着收尸房的门梁,一点点地呕吐。
那天,我恐惧上了一样东西,它的名字,叫做死亡。
我躲不过,逃不掉,我无力反抗在它的手心,然后看着身边流逝纷纷的生命。
然而,记忆里的不止是那天,还有另一晚,那个我生下小辰的晚上。
那里,有着干燥阴暗的地下室,有着血泪凝成的记忆,那天,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生命的诞生。
其实,阵痛是从下午开始的。那时候,我是住在一个house的地下室,那段时间,我终日终夜被追债的赶到焦头烂额,不停地搬家,不停地跑动,但是还是被一个个找上了门。他们用铁链锁上我的门,用油漆浇遍我家四周,或者是带着汽油赤裸裸地上门威胁。我辗转反侧地到处找房子。最后,我搬到了那个地下室,那个只有带着死沉空气的地方。我见不到日月,闻不到一切腐臭以外的空气,那里,只有一扇窄窄的天窗,我能透着那个浅浅的孔,看出是白天还是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