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迷迷糊糊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家的,然后当我推开房门时,便一眼瞧见了熟睡的小辰。脑袋仿佛一下子地惊醒,我只感觉那里原来越搅越晕的迷障,一下子散去了个干净,我换了鞋,轻轻地走到床边。
床上,我只瞧见小辰淡淡的呼吸声,一点点的,慢慢地在四周酝酿着,然后散开来。
然后,我捏紧胸口,感觉有一种东西要迸裂而出。那种,绝望,无助,抽搐到全身发凉的感觉卷席而来,那般的强烈,真实。我知道,我知道的,记忆那种东西,不是你藏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不管你多么拼劲了全力去忘却,去取代。到头来,它也不过是如东邪西毒上的那一坛醉生梦死,只会让你记得更清楚,然后回旋在梦系萦回的端头。
我闭上眼睛,残缺的记忆一点点地归聚,重合,然后赤裸裸地重现在我的眼前。
那天,是大野健一说了那席话的三天后。
当我带着濒临绝望的心灵,那一刻,我乞求与家的怀抱。
然后,就在回家的路上,我收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在医院里,我斜斜地倚在一个发了黑的墙角,我看着晃在眼前来来回回的脚步,只觉得看不真切。我只觉得嗅觉系里除了医院标准的味道之外,我还闻到了一种绝望,血腥里泛着诡异的绝望。
我只觉得那一刻,全身的神经都被拧成了一团,我揪不开,也无力去揪开。我就是那样,毫无知觉地看着手上捏紧的白纸,那里,标准的Arial十四号的尖锐字体,写着我全家死亡的证明。
半响,我瞧着眼前那扇被粉刷地无比光泽的墙,我慢慢地,将修剪的锋利的指甲,一点点地镶嵌进去。然后,当我的指尖完全没入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充实感。我傻傻地笑着,然后拔出手,望着那泛白的指尖,我哭不出来,却有种被堵住心头的感觉,那种感觉一直地存在,直到被一阵湮灭而来的巨疼代替。
我捂着撕痛的下体,只觉得小腹是一种直直坠落的下降感,仿佛一瞬间,身体里的东西就要被抽空一样,那一刻,我才意识到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其实,我本来就想好要去打掉的。我没有拿大野健一的钱,但是他说的很对,那个孩子,是要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