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缩在许夜怀里,和他一起泣不成声。
哭命运不公,哭时运不济,哭遇人不淑。
我甚至在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廖垣,是不是会比现在好很多?
即便许夜的病是不可逆的,起码,最后这段日子,我可以清清白白的和他手牵手走下去。
而不是现在这样,腹中怀着另一个男人的孩子,屈辱地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我们的动静闹的太大,那名保镖闻声赶来,却没有进来,我一抬头,便看见他站在门口看着我们,眉心微微蹙着。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几分不忍。
见我看了过去,他脸上神色瞬间消散,随即别开了目光,却仍旧站在门口。
良久过后——
我和许夜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我们红着眼替对方擦眼泪,却又相视着笑了。
许夜俯身过来,吻了吻我的脸,“姐姐,想开一点,最后这段日子,我们抛开所有芥蒂,认认真真的在一起,好不好?”
我连忙点头,心却还是因为许夜那句“最后这段日子”而颤抖了一下。
是啊。
我甚至不知道,哪一天会是我们的最后一天。
每一天都是偷来的。
——
这天起,保镖更加尽职尽责地看守我,注意着我的一举一动,生怕我会做出什么小动作。
同时,他也收起了家里所有的尖锐物品,就连各个桌角都贴好了柔软的海绵防撞贴。
那天,他们三个趴在柜子前贴柜角时,我忍不住再度问了一次,“大哥,廖垣究竟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替他卖命。”
那人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叹了一口气。
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他们是被严格驯化到连感情都没有的“机器人”,因为他们没有表情,没有情绪波动,甚至同住屋檐下,我几乎都没在他脸上见过什么情绪。
其实,我根本没想过他会给我解释,也无非是随口一问罢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十分“人性化”的叹了一声,随后低声解释道,“我们也是身不由己,不是他钱给的多少,是有家人的命被他控制着。”
我愣住,怎么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关系。
“被他控制着?廖垣不是……死了么?”
黑衣保镖点点头,却是勾唇笑了笑,随即摇着头道,“是死了,但是他提前做好了太多后手,安排了很多人和事,让我们互相牵制着,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肯披露太多,我却也明白了大概意思。
总之,廖垣以他们亲人为威胁,要求他们在他身死后还要继续为他卖命。
变态……
除了这两字,我甚至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在遇见廖垣之前,我知道我和许夜算是疯子,也都属于心理不健全的那种人。
可是,和廖垣相比,我们简直就是小儿科。
我沉默了很久,然后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许夜还在房间里睡午觉呢。
廖垣已经死了,再怎么批判他也只是徒劳,余下的日子里,我只想和许夜安安稳稳地走下去。
我是相信命运的,即便它不曾善待我。
我相信苍天有眼,我们现在经历的痛苦,也许就是在为曾经犯下的错买单,天道好轮回,而廖垣在九泉之下,也绝对逃不脱制裁。
我缓步走进房间,探头看了一眼,许夜仍旧睡着。
我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眉心不自觉地蹙起了几分。
他最近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多了,体力也越来越差。
我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坐在床边看他。
许夜熟睡着,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几年了,他的模样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仍旧是我所见之人中,五官最为精致的那一个。
白皙的皮肤,海藻般柔软的发,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晕开一小片阴影。
他仍旧是当年那个干净好看的一尘不染的男孩子啊。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了许久,直到眼眶泛红。
我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要待他如此不公,他才18岁,他的童年阴郁而又黑暗,他的命运满是坎坷,如今却又时日无多。
我不敢细想他的病,一想,眼泪就决堤。
可我不敢哭,我怕被许夜看见,每次简单我哭,许夜的眼睛也会在一瞬间泛红。
这世上,只有许夜是会在看见我哭时跟着红了眼眶,满眼的心疼。
只有他会感同身受的心疼我。
擦了擦眼角,我做了两个深呼吸,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然后轻轻碰了碰他手臂,“许夜,该起床了。”
然而,许夜没有动静。
我又轻轻推了推,语气加重了几分,“许夜,我们出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他仍旧一动不动。
我彻底慌了,猛地站起身来,紧紧攥着他手臂,声音陡然拔高——
“许夜!!”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前所未有的心慌瞬间将我笼罩,我颤抖着伸出手,将手指探到他鼻下……
还好,还是有呼吸的。
我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耽搁,连忙转身跑了出去,“快!许夜昏迷了,快叫救护车!!”
那名黑衣保镖跑的很快,听见许夜昏迷,他也一脸紧张地跑了过来,同时拨通了120。
幸好,我们附近十分钟路程的地方便有一家医院。
救护车赶来的很快,我眼睁睁地看着许夜被他们抬上了救护车,他脸色苍白,毫无动静,我忽然感觉,此刻的许夜脆弱无比,甚至……
他可能随时会离开我。
这个认知让我害怕极了。
我匆忙跟了上去,却忽然被人拽住了手腕。
是那名保镖,他眼底闪过几分不忍,却还是蹙着眉说道,“你不能去,有什么事,我会让他们通知我。”
眼见救护车就要关门离开,我来不及多说,双膝一弯直接跪在了他面前。
“哥,我求求你了,让我跟去吧,我不会逃跑的,许夜在医院,我能跑去哪里啊?”
他拧着眉看我,眼底愈发地松动。
几秒后,他叹了一口气,终于松了口,单手将我拽起,他点点头,“走吧,咱们都去。”
说着,他陪我一起上了救护车。
车内。
医务人员正在给他进行简单的检查与急救,我坐在一旁,不敢上前,生怕耽误了救治。
我只能那样远远地看着他,却又无能为力。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人真的这么脆弱。
脆弱到——
许夜似乎随时可能会离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