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心……
回想着这些,我忽然感觉一阵翻江倒海般地恶心。
再忍不住,捂着胸口趴在桌边干呕了一声。
“呕——”
许夜连忙扔了酒瓶过来,替我轻轻拍着后背,“姐姐,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却还是恶心的厉害。
我忽然害怕了起来,众所周知,恶心是怀孕初期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电视剧里,很多情节都是女生从呕吐开始,才察觉到怀孕的。
这般想着,身子忍不住地颤抖,我慌乱无比,不会真的让我猜中了吧?不会真的就这么巧吧?
我匆忙扔掉了手里的酒瓶,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才自我安慰地想到,不会的,一定是我的心理作用。
然而——
这时候,出去给我们采购物资的保镖忽然回来了,见到桌上的酒,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快步走了过来,目光紧紧盯着我面前的酒。
“你喝酒了?”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心里却是一沉。
他的反应,恰恰证实了我的猜想。
我沉默着,他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将我面前的酒瓶收走,随后脸色恢复如常,淡声道,“别喝酒了。”
说着,又将门口的那两个超大的购物袋拎了过来,放在了我和许夜的面前。
“这里有牛奶酸奶和果汁。”
停顿了一下,他又将一个塑料袋放在了桌上,“这是苟医生刚给许夜开的药,记得按时吃。”
许夜靠在椅上,静静地看着桌面出神,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知道,他也一定猜到了,甚至比我还要早的多。
那些次欲言又止,就是想要询问我这些事吧。
而且,许夜最近的身体状况,明显已经有些变差了,他不肯去医院,明明那名保镖说过,廖垣有提前交代过他们,如果许夜身体需要,可以安排他出去住院,只是我必须要留在这里。
但是许夜不肯。
他死活不肯去医院,每每提及,他也只是轻声笑笑,“姐姐,我的身体我清楚,没用了的,即便现在住院,也只是无尽的化疗,治不好的,只能更加受罪。”
过去,我总觉着许夜的笑容温柔而又治愈,能够驱散我所有的不快乐,可是……
现在,我反而最怕看他笑。
尤其是这种时候,我见不得他轻笑着看着我,然后低声说,他不想最后留在我印象中的,是头发掉光,憔悴不已的许夜。
他轻笑,眉眼温和。
“姐姐,既然没办法治好,那最后这段日子,我只想安安心心地和你在一起。”
说着,他轻轻攥着我的手,然后将脸埋在我掌心,轻轻蹭了蹭:“别赶我走了,好不好?”
我终究还是心软了,其实也是清楚,我是没办法说服许夜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性子温润好说话的男孩子,其实只有我知道,不是。
许夜决定了的事,从来没有人能够阻止。
即便是我。
从思绪中抽身,我转头看了许夜一眼,他却仍旧在看着桌面出神,细细看去,脸色似乎有些苍白。
沉默了很久,我主动打破了这份宁静,“给我拿一个验孕棒吧。”
这话,是我说给那名保镖听的,可是,说话时,我的目光却紧紧盯着许夜。
我不想瞒他,也根本瞒不住。
许夜并不傻,相反,他很聪明,什么事他都是最先猜到的那一个。
在我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许夜似乎陡然回神,身子有着片刻的僵硬,随后,他抬头看了过来。
我和他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那一瞬,我似乎看懂了许夜之前的眼神。
隔了几步远的距离,他静静地看着我,随后轻轻笑了,似乎在告诉我,对于一切,他并不介意。
那一刻,我莫名地想起了一句话,一句形容词:温柔而又慈悲。
许夜的眼神,大抵便是这样吧。
他站起身,由于身体原因,走路时速度已经明显较过去慢了几分。
他走到我面前,缓缓握住了我的手,掌心温热。
抬头,他淡声道,“拿一个吧。”
我们都明白,既然设计让我怀上孩子是廖垣早已安排好的,那么,保镖手里百分百会有这些的东西。
保镖点点头,转身从客厅的某个柜子里拿出了一枚验孕棒,犹豫了一下,递到了我手里。
我紧紧攥住,心底却一片冰冷。
沉默了片刻,我把它收紧口袋,转头看向许夜。
他却仍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轻笑了一下,“走吧。”
话落,他握着我的手,走回了房间。
许夜的身体日渐变差,为了他的情况考虑,我们搬到了一楼来住。
房间内,我反锁了门,攥着口袋去了卫生间。
关门时,我向外看了一眼,刚巧看见许夜倚墙站着,静静地看着我。
对视的那一刻,我心里一颤,忽如其来的愧疚感瞬间将我淹没。
许夜,至今还没有碰过我。
我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怀了别人的孩子,无论原因是什么,我此刻都有些不敢同他对视。
许夜不止一次的说过他不介意过去,可是我介意。
我收回目光,缓缓关上了门。
我觉着自己,肮脏而又恶心。
卫生间内,我反锁了门,坐在马桶上愣神了很久,脑中走马观花地出现了过去的一幕幕。
都是我和许夜。
过生日时,许夜在凌晨为我放的烟花;我在他偷懒时,给他洗衣服;家里没人时,许夜系着围裙给我做炒饭……
一帧帧,一件件,都是很小的事情,却也让我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我们明明就是互相喜欢的啊。
可是,我们甚至都还没有真真正正的在一起,甚至没有正式的表白,没有手牵着手去散步,没有在日落时分接吻,也没有做过ai。
我们什么都还没有开始,却就已经快要结束了。
马桶盖子盖上,我坐在盖子上,抱着膝盖默默啜泣着,担心发出声音,便死死咬着手背。
我不知道许夜的身体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我们究竟要怎么办。
我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我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验孕棒。
……
几分钟后。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拿起它看了一眼。
只一眼,便如遭雷击。
上面,有着不太清晰的两条线。
提前看过说明书,我当然知道两条线代表的是什么——
我怀孕了。
我愣了很久,忽然甩手将验孕棒扔了出去,然后,狭小逼仄的卫生间内,我疯了一般地尖叫,扔东西,只要手边能够碰到的东西,全部被我狠狠砸在了地面上,墙壁上。
门外很快响起了许夜的声音,焦急无比,“姐姐,你怎么了?”
说着,他过来开门,可房门被我反锁了。
我尖叫着,歇斯底里地发泄着。
我知道,许夜时间并不多了,我应该顾忌他的情绪的,我应该先去安慰他的,可是……
那一刻,堆积已久的情绪陡然爆发,我控制不住。
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在想,如果我现在一头撞死在墙壁上,是不是就一了百了了?
死了,也许一切就结束了。
我停止了尖叫,缓缓拿起了柜上一把剪刀,这是我前两天用来剪刘海用的,随手放在了卫生间里。
我握紧了剪刀,缓缓对准了胸口,如果我死了,一切不堪而又荒谬的故事就也该随之结束了吧。
要不,就这样吧。
可是,有人却快了我一步——
剪刀还顿在半空,卫生间的门便被人踹开了。
我怔怔回头,以为来人会是听见动静赶来的保镖,可是,门口站着的,竟只有许夜一人。
是他踹开了房门。
我甚至无法想象,一个现在连上楼都会微微喘着粗气,浑身乏力的癌症患者,要用了怎样的力道,才能一举踹开房门。
他飞快跑了过来,一把夺过了我手里的剪刀,许是过于着急,脚下被我扔的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地扑了过来,压在了我身上。
可是,倒地的一瞬间,他却将我护的紧牢。
他紧紧抱着我,身子颤抖的厉害。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许夜,哪怕是当初一刀插进了许财生的身体里,许夜的情绪都没有崩溃过。
哪怕,是当初提起自己身患重症的事情,许夜也未皱半下眉。
可是——
此刻,他却抱着我放声大哭。
相识多年,这是我第一次听见许夜的哭声,有眼泪滴落在我脖颈上,灼热滚烫。
他哭着收紧双手,紧紧抱着我。
“姐姐,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啊!”
“如果有了就生下来,我来养好不好?我努力活着,努力挣钱养你们,你别冲动好不好?”
我瞬间崩溃。
那个温柔而又内敛的许夜,那个即便双手沾满鲜血,也会冷静地计划好一切的许夜,第一次这么无助地抱着我,手足无措。
他哭着说,“姐姐,你别丢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