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住。
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刹那间，无数过往浮现眼前，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难怪……
我就说，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懦弱自私的母亲，因为胆小怕事，就能亲眼见着自己的女儿被人强奸。
难怪。
可是，又总觉着有些蹊跷。
如果不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什么又总会为我心疼的掉眼泪，就因为愧疚和心疼？
按理说不太会，而且，她就真的那么害怕许财生吗？
真的害怕到骨子里的话，应该也不会在刚刚拿着刀冲过去将他乱刀再砍一通吧。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因为在我记忆中，从小到大，我都是跟在她身边的，包括她嫁给许财生之前的那些年。
我紧皱着眉，胡思乱想着。
然而下一秒，她便给了我答案。
她抬头，静静地看着我，轻叹了一口气，“慕慕，你是我姐姐的女儿，按辈分来讲，你应该叫我一声姨姨。”
姨姨。
原来如此。
难怪，以为我被廖垣“玷污”时，她的震惊与心疼，原来并不是伪装。
“那我妈她……”
她目光暗淡了几分，“去世了，在你2岁的时候。”
我抿抿唇，没有说话。
我猜到了。
这转折来的太过突然，尽管我怨恨她的懦弱，可是，却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们的关系，可是，忽然之间，“懦弱自私”的妈妈变成了小姨，这关系变化终归是让人难以瞬间接受的。
我沉默的时候，一旁的许夜忽然开了口。
“他刚刚和你说了什么？”
我妈，不，小姨瞬间怔住，她缓缓低下头来，看了一眼许财生的尸体，眼底寒意乍泄，脸上有着一抹疯狂。
我注意到，提起许财声，她握着刀的手又紧了紧。
她盯了他很久，久到我以为她要再次挥刀相向时，她却忽然落了泪。
房间内，响起了她颤抖的声音。
“我的女儿多年前被人抱走了，后来，姐姐去世，我担起了抚养你的责任，并且一直追寻我女儿的下落，皇天不负有心人，后来终于让我查到，我女儿在许财生手里。”
停顿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
“她以女儿为把柄，逼着我嫁给他，也是为了我的女儿，我不敢忤逆他，不敢太过护着你，比你还小的一个女孩子，我怕她被折磨啊……”
听她讲到这里，我忽然就猜到了许财生刚刚说的是什么。
能让一个苦苦追寻女儿十几年的人那么疯狂的，应该只有一个可能性——
她的女儿，死了。
果然，下一刻，她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在房间内，“他刚刚躺在地上对着我做口型，说……”
她微微停顿，哽咽了一下，继续道：
“他说，她死了。”
说着，她忽然扔掉了刀，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了起来。
房间内弥漫着血腥味，又萦绕着她的哭声，颇有些吓人，可是我不害怕，许夜当然也不害怕。
我们静静地看着她，想安慰，却又无从开口。
找到女儿，应该是多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停止了抽泣，擦干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冷静地看向许夜：
“报警吧。”
许夜微微蹙眉，没有动。
她却开始还原“案发现场”，认识她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她这一面。
如此的冷静，如此的思维缜密。
与我记忆中的“妈妈”，完全是两个人。
她开始清理地上的脚印，从每一处细节着手，想尽办法将我和许夜摘除在外。
做完这一切，她走上前来，静静地看着我，随后轻轻地抬起手，双手颤抖的厉害。
她似乎想要摸摸我的脸，却在看清自己指尖沾染的鲜血后作罢，双手重重垂下，她眼眶又红了几分。
“慕慕，到时候无论警察怎么问，你都只说半夜许财生进了你的房间，绑住你欲图不轨，然后我听见声音赶过来将他杀了，听见了吗？”
我摇摇头，眼泪落个不停，“妈，就说我杀的，人是我杀的，我属于正当防卫啊，是他先准备强奸我的！”
说着，我想要去捡地上的刀，却被她拦下。
“慕慕，妈妈不想活了。”
只一句话，我的脚步瞬间顿住。
我缓缓抬头，她静静地看着我，眼睛通红无比，“慕慕，你原谅妈妈，我是自私的，我太想念我女儿了，也亏欠她太多了，她死了的话……我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忽然。
身后的许夜低低开口，“白姨，我也许知道你女儿埋在哪里。”
此话一出，她身子瞬间一僵。
“真的？”
许夜缓缓点头，低声道，“我知道许财生前些天杀过一个女孩子，而且将其埋在了后院。”
“但是，不知道她是不是……”
我妈踉跄着起身，先是跑去拉上了窗帘，然后走到了我们面前，“带我去看看，快！”
许夜点点头，带着我们下了楼。
此刻正是深夜，为了安全起见，我们没有开后院的灯，许夜带着我们走到了一棵树下。
看见这棵树，我妈身形瞬间一晃。
我怕她晕倒，连忙伸手扶住。
却听见她颤抖着轻声说道：“我知道这棵树……我最近经常梦见，总是梦见我女儿站在这棵树下朝我笑，叫我妈妈，我以为是我太想女儿了而已，这……”
我和许夜对视一眼，谁都没有说话。
她推开我，踉跄地走到树前，蹲下身，用手一点点地挖着土，并且不让我们上前帮忙，也不肯借用什么工具，就这样徒手挖着。
我和许夜站在后面，许夜静静地看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那天，我发现时，她已经死了。”
我捏了捏他的手，没有说话。
挖了半晌，她从许夜手里接过铲子，独自开挖。
没多久，便挖到了尸体。
据许夜说，也就在几天前，尸体还未严重腐烂，依稀能够看出原本的模样
。
槐树下，她颤抖着翻过女孩的尸体，看清脸的那一刻，她身形一晃，险些栽倒在地。
是了。
看着她的反应，我和许夜心里一沉，看样子，这个被埋在树下的可怜女孩，应该就是她的女儿了。
我不忍再看这一幕，转身去了另一边，想要独自消化一下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
许夜也跟了过来，他握住我的手，再度低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说道：“那天，我听到了他和别人的对话，白姨的女儿，是被他们意外“玩”死的，怕事情暴露，就趁着深夜埋在了院子里。”
我怔了怔，随后，心里跟着颤抖了一下。
我已经成年了，当然知道这个“玩死了”是什么意思。
可是，即便我自诩内心有些阴暗，却也无法想象，一个比我年纪还小，尚未成年的小女生，在被一群成年男人轮J后被活生生的折磨而死，究竟是要怎样的绝望。
我甚至不敢想象。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将亮，担心院里的尸体被人看见引起麻烦，我和许夜想要走去安慰一下我妈，再询问一下她要如何处理她女儿的尸体。
然而，走到树下，我们才发现——
不知何时，地面上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刚刚挖出的坑也不见了。
她……竟独自将女儿又埋了回去。
我怔怔地看着她，“妈……”
她身子微微僵了一下，背影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感。
缓缓转身，她看着我笑了笑，可那双眼底却似乎少了些什么，往日里，即便她“懦弱自私”，可是那双眼底终究还是有光的。
眼底有光，代表这人尚且有所希望，有所盼望，对这个世界还有所期待。
可是现在，光彻底灭了。
她笑了笑，“乖。”
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棵树，她转过头来，低声道:“慕慕，你好歹也叫了我十几年的妈，之前妈不管你也是逼不得已，许财生是我杀的，一会我们对好口供，你们打电话报警。”
“不行！”
我皱着眉反对，今晚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不想让他们因我而入狱。
许夜也皱眉，“人是我杀的。”
我妈笑了笑，目光在我和许夜身上缓缓扫过:“许财生是我杀的。”
“其实，刚刚我接过刀的时候，他还没死，都是装的，他最后，其实是被我砍死的。”
我和许夜对视一眼，纷纷愣住。
话音落下，她目光越过我，看向了许夜。
目光幽深。
她的话说的别有深意，“许夜，我知道，你这孩子命苦，心里装的事情又多，但是，许财生已经死了，过去的事该放下就放下吧。”
许夜微微蹙着眉，低垂着目光，没有说话。
我妈抿抿唇，见状低声道:“慕慕还要托给你照顾啊……”
只这一句话，许夜神色瞬间动容了几分。
他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低沉:
“好。”
只有一个字而已。
可是，相处四年，她明白，这是许夜做出的承诺。
我们回了房间，开始对口供，以及“案发”的各处细节。
我第一次发现，我妈和许夜的心思原来这么细腻，他们也冷静的可怕。
在无数次的联系之后，我妈拿起了家里的无线座机，递到了许夜手中。
“报警吧。”
两人对视一眼，许夜接过了电话，缓缓拨通了“110”。
“喂”
许夜握着电话，语气焦急而又慌乱:“是警察局吗？我们家……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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