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知道魔族将与鬼族有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在这样一个烽火不息、时局动荡的时代,战争成为各族间最合理的日常交流方式,就好比今日你拔我家一棵白菜,明日我端了你家整个菜园子一样,人命大多时候还不如一棵白菜。
所以没有人将此事放在心上,大家仍吃好喝好,庆姜偶尔没事干去练练兵什么的,而我趁着这段难得的安静日子,时常溜回水沼泽找东华他们几个喝酒打混,学满离开水沼泽已有一段时日,在时整天想着怎么逃出去找乐子,如今离开了倒似有些怀念。
如今东华折颜已是水沼泽的教习先生,以前上课摇头晃脑打瞌睡的家伙,现在却要面对一群一样摇头晃脑打瞌睡的学生,真是报应!
看着各族新一届的学员在此来往出入,不知怎么竟想起以前在墨渊旁边打瞌睡的悠闲日子,那时没有那么多需要头疼的事,每天惹事打架、逃学戏耍、捉弄夫子……不必为一件事去斟酌再三,考虑怎么做才是最周全,也不必戴着清一色的面具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和事。
我仍旧翘着二郎腿半挂在树上喝酒,树下仍是一袭白衣并着一架古琴,不过他并没有弹琴,只是背靠着树干,良久开口,声音清清凉凉:“如今鬼族局势已定,只怕下一步就会寻旧仇,你这段时间安分些,我会请父神寻个机会压下此事。”
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发现只有半壶了,坐在树枝上向下瞥了眼:“擎苍同我一样都是蛮不讲理之人,我们这梁子怕是无人可解,就不去麻烦父神他老人家了!”
他没有抬头,我看不见他表情,只听他声音又沉了两分:“虽则魔族兵力强盛,但战争终归涂炭生灵,神族断不会袖手旁观,届时只怕是非难断,被鬼族反咬一口,魔族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我伸了个懒腰:“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然也不会称我们为魔了。最多我保证,这次的争端不会由我们先挑起,至于其他的,就只能顺其发展咯!”
说完,从树上跳下去,将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勾玉摘下来递还给他:“虽然老同窗一场,但我想了想,欠你个人情确实不大好,而且现在不是在凡间,我也不需要这东西来保护,再放我这儿怕是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你且收回去!”
他没有伸手接,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庆姜魔君一代枭雄,总不致为了一件小物什而误会吧?”
我感到很莫名其妙,这同庆姜有什么干系?疑惑地挠了挠头,回道:“这同庆姜没什么关系,我是觉得这东西挺贵重的,放我这儿有点浪费,而且当初你送给我亦是情急之中,毕竟不是我的东西,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这次他没再说话,伸手将勾玉拿回,眼睛盯着看了半晌,轻笑道:“原来是不需要了。”说罢便将那勾玉收入怀中,我想,我们约莫真划清界限了,那勾玉也该有新主人了,那个娉婷袅袅的女子……
这些事若不是奉行提起,我本不愿记起,而奉行似乎也并不愿意回忆起我魔族这段最为黑暗的历史……现在再想起,我仍旧能感觉到脑海中残留的关于当时听闻讯报时的震惊和怒意。
六界上古史书上记载,道武七万三千二百五十九年春二月初七,主战乱,洪荒神族之主ㄧㄧ
父神同母神先后羽化于东海瀛洲。同年深秋,魔族与鬼族于南荒苍梧之野一战,魔族始祖女神少绾女君战死,始魔君庆姜于战场上祭出灭极之阵,灭世之力震荡神州,六界生灵死伤无数,神族联合西天众佛竭力破阵,并将其封入三清化境,永世不得出。
短短几行字,又怎能比得过亲历来的深刻?我所经历的这段尘封的故事,止于那句“少绾女君战死”,而这其中曲折的前情,却是连最了解我的奉行都知之甚少……
骤雨狂风前总是异常的平静,是以没有谁注意到这平静之中有什么在悄然进行着。
我自那日之后没有再见到墨渊,不过想来也是合理的,好不容易摆脱我这个爱惹麻烦的同桌,他这会儿应该偷着乐,并发誓再也不要看见我才好。
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东华那张冰块脸上倒是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忧虑,如今他是神族,不能插手我们同鬼族的争端,又担心鬼族会耍什么花招,我这脑子不够使。
我一边感动得稀里哗啦,一边向他拍胸脯保证,如果实在不行我一定会寻机会溜了,留住青山,卷土重来。而那时的我却没有意识到,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胜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