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子（一）

我刚收拾完东西，快准备关门时，一个人走了进来。

"和以前一样，谢谢。"

他在吧台前坐了下来，还是以前的位置。

已经到关门时间了，酒吧里没几个人了，酒吧的灯也关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零零落落的几盏，显得略微有些昏暗。

我开始给他调酒。

"5年了……"，我道。

"嗯……"，他一边把弄着骰子，一边应道，"他还没回来。"

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阴影来。

"没，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5年了，你每次都是等我快关门了。"

我将调好的酒推过去给他，并附上一句，

"我有酒，你有故事吗？"

意识到自己敏感了，他干笑了两声，不知道是自嘲还是别的什么。

"唉~看来我总是很容易误会别人的意思啊……"

他扯了扯嘴角，又道："老尘啊，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总讲这句话啊。"

我给他回了个白眼，

"呵呵，爱喝不喝嘞你。"

"哈哈哈哈。"

他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

和往常一样，拿到酒后他又开始不说话了，也不解释为什么总是这个时间点来。

不过，我也能猜个大概了。

8年前，他也是这个时间点遇到他的。

最后一桌客人也走了，愣是衬得他沉默孤寂。

这不禁让我想到了曾经那个毛毛躁躁的少年。不过几载光阴罢了，硬是将从前的他磨得干干净净，真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老尘，"他顿了顿，晃荡了一下杯里的酒，"你说，这个氛围像不像5年前？"

我看了看四周，是挺像5年前的。也是这个酒吧，也还是这个时间，就连人和位置以及亮着的灯都没有变。

5年前，那个人就留了一封信给他，那封信还是由我转交的，然后就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还不相信，后来就像发了疯一样去找，但是慢慢的他也意识到那个人只要是想躲着他，那他怎么样都是徒劳。

后面的几年他的变化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冷静，慢慢变得成熟可靠，将身上的稚气褪得干干净净，就像那个人一样。他家里人都以为他放下了，纷纷给他介绍对象，他也没拒绝，每次的相亲都有去，好像他快要订婚了。

但是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所以我知道，他并没有放下。

有一些东西是放不下的。

剪不断，理还乱。

就像他曾将那个人送的东西全部丢掉，但在后面又哭着捡回来。

就像他曾把那封信揉成团，但后来又小心翼翼的抚平，一字一句的读。

就像他还是会在酒吧快关门时来一趟，5年了，风雨无阻。

就像他还是会把玩吧台的骰子，因为那个人教他玩过。

就像他还是会时不时看一眼酒吧门口，等着那一句熟悉的“小孩，回家了。”

见我不说话，他也没觉得什么，继续自顾自的讲起来了。

"5年前，他离开了，你给了我一封信，5年后的今天你会不会再给我一封信，告诉我他回来了？"

他抬起了头看向我。不知是灯光过于昏暗还是什么，他整个人都躲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但那在压抑的气氛也无法让人忽视他那已经通红的双眼。

我避开他的目光，接过他手中的空杯。

他扯了扯嘴角，尽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

他其实也知道，那个人不会回来了。但他就是忍不住去想，就是忍不住去期待。期待那一个人，和往常一样 接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