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肆这时还未只手遮天，受人压迫，甚至连个像样的太医都请不到，叶淬最后还是痛苦的熬过去了，却因此废了持剑持弓的一只右手。
后来一段时间两人都在玩失踪。
最后，叶肆虐杀大理寺犯人，算是走了一步险棋，他成了兵部尚书后，叶淬就回了边关。
再回来，她的右手已经好全了。
叶肆却似乎有了那次的阴影，再也变不回来了。
顾凄记得，叶淬手伤养病时她也见过她。
那时正值深冬，风雪很大，幽闲居的梅花没怎么开，顾凄很是无聊，于是去衾君侧听听曲，结果在窗外就看见许多梅花，有红有白，美得不成样子。
她坐在窗前看的出神，听见旁的隔间传过来的声音，冷淡的有些疲惫。
我......不管你了。
另一个声音清亮还带着笑，听起来却不大舒服。
你好好养伤吧。我不用你管。
变成这样，不关你的事，也不关任何人的事，你能不能停手？
叶肆原本还把玩着的白瓷瓶一下就摔在了地上。
怎么不关别人的事？怎么不关我的事？
姐，事到如今，我已经无法原谅他们了。
原本，我不愿读书，不愿走仕途，他们逼得我武君侯府落的这般田地，我也从未加害过任何人。
如今，我已下定决心，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叶肆轻笑一声，我会，一个一个，玩死他们。
他说完，半蹲下身，把瓷瓶碎片一个一个拾起来，放到桌上。
这是你最喜欢的，摔碎了，抱歉。
叶肆不顾自己细长白净的手被割破，叶淬道，....你，别捡了。
叶肆道，姐姐，这些时候，你回边关去吧。那虽然环境不好，但至少安全。我的恩师避蝎在那，他可以治好你的。
叶淬道，你.....要干什么？
他叫叶淬离开，如今叶淬伤还没好，怎么可以这样劳累，叶肆也是迫不得已。
叶肆道，我要血洗京城。
顾凄听得心惊。
后来他也的确做到了。
他杀了朝中大部分重臣，连婴孩也没有放过。
他将他们关在大理寺，大肆虐杀，当自己练武的标靶。
最荒唐的，就是他将曾经调查清楚刺杀叶淬的主谋张廉大卸八块，煮了汤，喂给他的儿子吃。
张潇被饿了几天，狼吞虎咽的吃掉了那碗肉汤。
多么讽刺。
顾凄还记得后来叶肆离开衾君侧，一位青年从里头出来。
依旧是穿的单薄，白衫锦缎外袍，眼睛黑幽浓郁，面色苍白。
叶淬就这样走进了雪里。
大雪纷扬，她在雪地里慢慢的走着，身量很高，却瘦了很多。
顾凄看她这样，眼睛有些湿。
叶淬后来回来，已经是名震四方的大将军，浑身沾着血腥与肃杀冷漠的气息，与那日她见的那个文弱的苍白青年大不相同。
是是。我先去千灯塔还愿。你不要乱走。
叶肆道，你很罗嗦。我就到那亭子里，你记得过来。
叶淬笑道，你也啰嗦。
叶肆摆手，我过去了。
顾凄转过眼去，见穿着玄青色长袍散散披着件墨色大氅的叶肆正漫不经心抬步向长亭里去，等顾凄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发现他神色倦散的已经睡着了。
估计是昨夜未眠，今日上朝回来还未歇过就出来陪叶淬还愿，精神也没那么好。
叶肆对他姐姐，是真的好。
顾凄慢慢往前走，回来了已有几月余，她却仍沉浸在过往中，时时梦见那个人抛弃她时那种眼光，让她梦魇连连，时常哭着醒来。
顾凄不是个软弱的人，但她终究是放不下罢了。
心不甘，看不透，无法看清。
顾凄忽又想到，他马上要去京城了。
曾经，她陪他去了。
其实不过是一厢情愿，当时名满天下的有名女先生沧善先生游学回京，圣上亲自招待，这位先生在宴上说要广招弟子，圣上大手一挥当即表示要帮她选亲传弟子。
于是有名的世族小姐都收到了请帖。
没有收到请帖的则需要人举荐，顾凄那时自以为自己与叶筠关系亲密，她因为籍籍无名并未收到请帖，她以为名满京城的才子叶筠会举荐她。
可是他没有，他举荐了周静娴。
周静娴原本就收到了请帖，又受到这位誉满京城的才子举荐，一下让沧善先生注意到了她，最后收了她做弟子。
周静娴嫁人后，随沧善先生归隐了山林。
上一世，顾凄是四处求着才拿到了一幅请帖，而后被叶筠打击，根本无心吟诗作画，在第二轮就被送回了顾家。
顾凄拨了拨长在路侧的枯枝，抬起头看了看不远的山塔。
很美。
她会参加这次招会，不过她不会再期待于谁的举荐。
从塔里出来，她特意走了另一扇门，希望不要遇见叶淬，只是在五色帘山阶下，她还是看见了着一袭单薄白衣的叶淬。
她皮肤很是苍白，眉眼很深，黑浓深沉，身量极高，背着手站在一株很矮的梅花树旁。
顾凄觉得，还是这样的她看起来好些，当初家破人亡后的她，从边关回来京城，完全的不近人情，冷漠到可怕。
叶肆那时的模样，是艳丽的血腥，而她，却是冰冷的嗜虐。
如今，她尚还年轻，二十不及，白绳束发，清瘦文弱的样子，满身书卷气。
顾凄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刚准备走，听到一个轻淡的嗓音，漫不经心地，姑娘认识我?
顾凄一顿，躬身行了个礼道，不识，只是看着有些好奇，便站着多看了会儿，还望姑娘见谅。
叶淬淡笑道，你知道我是女子？
顾凄虽从未见过叶淬着女装，她一直是男子打扮，但她却觉得，叶淬或许不喜欢这样。
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自己漂亮的，夺去别人的注意呢。
顾凄笑道，当然是知道的。
叶淬轻声道，第一次有人唤我姑娘，我听得倒不大习惯了。
顾凄心莫名一酸，道，那以后，便由我来唤您姑娘，你听着听着，便习惯了。
叶淬不答，只笑着摇了摇头。而后就转身往山下去了。
顾凄觉得，这个叶淬，当真与当初她初见的那个人不同。
她还记得那个高高的青年目光里的冰冷与戒备，嗓音冷漠气息肃杀，笑起来都是十足的嘲讽与戾气。
太不同了。
顾凄走回山下，看见叶淬和叶肆一同从长亭里出来，她正帮他细细系好大氅，边责备他不好好穿着，怕他冻着，叶肆漫不经心的笑了笑，任由着她乱系，他刚睡醒，神色还有些懒散，莫名有些孩子气，眼角还挂着泪滴，水莹的，出尘淡漠。
叶淬道，还好愿了。
叶肆道，你许的什么愿。
叶淬笑道，你我平平安安，我就满足了。
嗤，叶肆从不信佛，对此自是不甚在意，也就你信这些了。
两人渐渐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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