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停好车后,大家一起上楼,又来到302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过了一阵,铁门被打开,门里边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
她的头发花白,在脑后盘成个随意的丸子,戴着一副有些磨损的边框眼镜,穿着的毛衣是灰绿色的,也能看出上面满是岁月的痕迹。三四十的年纪,眼角布满皱纹,眼底尽是沧桑,看起来比同龄的人苍老了十多岁,甚至有些病态。
严浩翔在早上就联系过李琳,所以在看到门外的四人时,李琳并没有多么惊讶
龙套李琳:“你们来了,请进吧。”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到邓鑫家,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地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警察和法医进进出出。和当时相比,这次的邓鑫家则格外冷清,甚至冷清得有些可怖。
洗手间里的血迹当然早就清洗干净,甚至根本看不出有人曾在里面自杀过的痕迹,可是,心里的伤痕是永远磨灭不了的。
客厅里摆放着一个灵台,正中央是一张黑白的遗照,照片上的少年面色平静,好像没有任何情绪似的。
灵台旁的电视柜上则放着一张母子二人的合照,照片上的邓鑫看起来已经十六七岁了,和现在的样子没什么不同,可李琳的模样却和照片上天差地别。在照片上,她虽然表情不苟言笑,可眼底却还是泛着淡淡的笑意,也只是有寥寥几根白发而已。
但现在的李琳,已然两鬓斑白。
贺峻霖心里顿时涌起一股说不出的酸涩与疼痛,鼻尖也泛起酸楚。巨大的变故,让李琳在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
龙套李琳:“警官们先请坐一下,我去给你们倒水。”
李琳说着,转身去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个水壶。
四个人坐在老式的沙发上,屁股底下还是那种有着蕾丝的白色沙发罩,极有年代感。
李琳将茶杯斟满,递给他们,坐在另外一张单人沙发上。她低着头,脸颊消瘦,颧骨高高耸起,眼圈微微凹陷,眼睛里全是血丝
龙套李琳:我昨天才刚刚出院,你们已经想来找我很久了吧,真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严浩翔“您别这么说。”严浩翔赶紧说道,语气沉重
严浩翔“您节哀顺变。”
李琳嘴角扯出一个无力的弧度
龙套李琳:“在医院里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也早就节哀顺变了,要不然,我也就跟着孩子去了。”
刘耀文“您可千万不能做傻事!”
刘耀文急忙说
刘耀文“人只要活着,就一定还有希望,但人要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听了刘耀文的话,李琳却没有多大波动
龙套李琳:“我早就什么都没了,还在乎什么呢?”
但她抬头看了眼面前担忧的四人,又摆摆手笑道
龙套李琳:“你们放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不会寻死寻活的。”
龙套李琳:“你们有什么问题要问我的,就问吧。”
可严浩翔却摇了摇头,说
严浩翔“我们今天来不是来问您问题的。这两天,我们去了邓鑫的学校,了解到了很多事,我们就是想和您聊聊天儿。”
他不能设身处地的理解李琳,但他们都真心地同情这个可怜的妇女,年轻时丧夫,好不容易一个人把孩子拉着长大,人到中年,孩子又离自己而去。哪怕她对邓鑫的教育方式实在过激,也不能否认作为母亲在孩子身上倾注的心血。
李琳的眼眶渐渐红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龙套李琳:“说是想明白了,其实还是不明白。我教了这么多学生,到头来却教不好我自己的孩子……以后的日子,一个人可怎么怎么熬。”
严浩翔“李女士,我们看到邓鑫身上有些伤痕,您是打过他吗?”
严浩翔轻声问。
李琳抬眼看了眼严浩翔,又垂下头,眼里全是无奈
龙套李琳:“我打过,可是天下哪有做父母的不打孩子的?我打他的时候,我自己心里也在痛,可是没办法,有的时候,不打不行的。”
龙套李琳:“他爸爸走得的那天,我就下定决心,要把我们的孩子培养成才,我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他身上,只希望他争气一点,他爸爸在天有灵也能欣慰,可是……没想到连这点指望都落空了。”
李琳佝偻着背,这位桃李满天下的女老师,此刻看起来竟是那般的无助,仿佛风雨中的一棵小草,随时都可能倒下。
龙套李琳:“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没有办法。”
李琳说着,眼泪便夺眶而出。
她的声音哽咽着,断断续续的继续说着
龙套李琳:“他爸爸刚走的时候,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塌了,我也想过一死了之,可是,我舍不得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我怎么忍心丢下他一个人,怎么舍得离开他?现在,他却先一步离我而去了。”
贺峻霖连忙抽了一张纸递给李琳,又说道
贺峻霖“李女士,其实我们今天来,还带了一个东西。我们觉得,应该把它交给你。”
他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个本子,正是之前严浩翔找到的邓鑫的日记本
贺峻霖“这是您儿子的日记本,我们警方在他书桌里找到的,现在案情调查马上要结案,这份证物对我们也许不重要,但里面写的东西,对您也许很重要。”
贺峻霖把日记本往前递了递
贺峻霖“您……要不要看看?”
李琳惊愕地抬起头,盯着贺峻霖手中的本子,犹豫了很久,好像那是什么珍贵又烫手的物件,最后颤抖着双手接了过来,翻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看到本子上熟悉的字迹,李琳强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随着一页一页的翻过去,眼泪也掉得越来越凶。
一旁的四个人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坐着,而李琳似乎忘记了其他人的存在,只顾着擦拭眼角的泪水,整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看完整本日记,李琳哭了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擦着眼泪。
龙套李琳:“我从未想过,他竟然会这么恨我。也没有想到,他早就觉得活不下去了。”
龙套李琳:“我真是个失败的母亲……”
费尽全力建造的堡垒,在这一刻轰然倒塌,面具被碾压成粉末,她的心脏一直在隐隐作痛,每跳动一下,都牵扯着她身体里的每一块肌肉,疼痛难忍。
四人看着李琳的反应,心中一阵揪痛,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在这个时候,似乎所有的安慰都显得那么徒劳无力。
李琳抹了把眼泪
龙套李琳:“谢谢你们今天过来,给了我这个日记本,不然我还不知道,他竟是这么想我的……”
暖黄色的夕阳从窗外照进来,照在妇人瘦弱的脊背上,他们发现,这位妇人竟是如此弱小无助,就像是风雨中摇曳的树叶,风吹一下,就会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