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手一个餐盘,小心翼翼地护着,穿过挤挤攘攘的人群来到王俊凯的桌前。
我把他的餐盘放在他面前,在他对面乐呵呵地坐下。他低眉迅速收好手机,两只手碰着餐盘边缘。
我正要嘲笑他不是说好不跟女生走太近,怎么就对我与众不同呢,哼哼哼哼……
但我没这么做,因为王俊凯抬眼看我时,疏离的眼神给人一种距离感。
他说:“提醒你一下,以后别来我班上找我。”
他说话时,已经端起餐盘,起身离开。从我身边擦过时,他的腰还碰到我搁在桌外的手肘。
我这才回过神来,在位置上转身看他。外面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食堂过道里,他的背影闪闪烁烁。
他怎么这样呢?明明昨天在家里还好好的,到了学校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王俊凯的心思,变化无常,而我最不擅长猜心思。
我看见食堂门口,斑马领着两个男生逆光走来,他们和王俊凯在过道中间擦肩。经过斑马时,王俊凯的身体以不易察觉的幅度停顿,然后走过,在与我呈对角线的空位,背对着我坐下。
斑马挥着手兴奋地冲我打招呼:“吼,周舟,我把那两兄弟带过来了!”
斑马在我旁边坐下,另外两个男生坐我对面。我没闲工夫理他们,仍旧斜着身子看王俊凯吃饭的背影。
斑马的左胳膊搭在我肩上,左手掌把我的脸搬过来对着他。他说:“别看了!眼珠子都要粘那小子身上了!”
我歪着嘴问:“你知道我在看谁?”
“我又不是瞎子。”斑马指了指周围,“你瞅瞅!”
我顺着他的手势扫视了一圈食堂,发现大部分女生都在一边吃饭一边偷瞄王俊凯。真是天生勾人的胚子!
“周舟,不是我打击你,别垂涎那小子的美色!”斑马一笑,“看他的女生里面,数你最没希望。”
我脸一黑,甩开他搭在我肩上的胳膊,瞪他:“你说我长得丑?”
对面坐着的两男生绷不住喷出笑,斑马往他们脑袋顶上甩巴掌:“笑屁啊笑!”
其中龅牙的男生用手捂住嘴,从指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没笑屁,我们笑她。”
我已在风中凌乱。
斑马的胳膊又不自觉地往我肩上搁,嘿嘿地说:“你长得还行,不丑。但春心萌动不符合你的气质。你……适合驰骋沙场。”
我的额头冒出几根黑线。
斑马的左手掌在我肩上有节奏地拍了拍,放大了音量:“怎么样啊,跟着我制霸八中!”
周围吃饭的同学都听见了,视线齐刷刷聚焦过来,用打量不良少女的眼光把我从头看到脚。
我稍微回头瞅了眼王俊凯,他还在埋头吃饭,天灵灵地灵灵,他一定没有听到!
不行,我必须立即马上赶快摆脱这个让我丢脸丢到家的混混!
“不是……你到底看上我哪点了?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怎么跟你制霸八中?”我不耐烦地吼他,“你说,你看上我哪点,我改。”
“改不了!”斑马肯定道,“你为了救芮芮,往我脑袋这砸砖头时,我就知道你这身侠气天生的,改不了!”
我听得已经石化,甩下一句“大哥,你有病吧”,端起餐盘就往王俊凯那边逃。
“你急什么!”斑马人高马大,手也特别长,一下子拽住我衣服,又把我拖回座位。
周围人都议论纷纷。“有个马洁玉还不够,现在又多了个女魔头!”“以后离她远点,免得惹祸上身。”
我一巴掌撑住额头,预感我未来在这所学校的路不好走。
我又偷偷瞄王俊凯,这下糟了,坐他旁边的同学都往我这边看,他虽然还背对着我,但肯定也知道我和学校混混纠作一团了!
薛文艺说过,王俊凯不会喜欢逃课的坏学生。我这可比逃课严重多了!那不是坏透了的学生了吗?
果然,我成了看王俊凯的女生里,最没希望的。
我,欲哭无泪。但我周舟发誓,我在八中真的想做个好学生,一步一步追赶上王俊凯的步伐。
而这一切,都被眼前这个顶着蝴蝶结绷带,还在对着我咧嘴笑的大坏蛋给破坏了!
大坏蛋见我脸色不对,恶声恶气地对周围人吼:“看屁啊看!”
对面两男生说:“大哥,他们没看屁,他们在看我们。”
斑马瞪他们,又对我好声好气地说:“周舟,你别生气。这俩人,黑子、牙擦,我兄弟。你帮我调教他们的胆量,就算是加入我们了。”
“不!”我抬头直视斑马,毫不畏惧地瞪着他。
“好!有胆量!”斑马两只手一拍,“黑子、牙擦,看见没?这是周舟给你们上的第一课!”
我崩溃地趴在桌子上,不是说他连续降级没智商吗?这智商……不在我之下啊。
我的手捂住脸,回过头从指缝里看王俊凯,低声喊道:“喂,嵩嵩,嵩……嵩……,王嵩嵩……帮我……”
这所学校没人知道他小名,我这么叫他算是用暗语求救吧。
他听到了,他停下吃饭的动作,转过身子回头看我。
我的心嘭嘭嘭地狂跳。
他逆着光,我艰难地看清他的眼神后,我的心一下子从高频率的跳动中戛然而止,几近碎裂。
他用一种嫌弃的、不耐烦的眼光注视我,更让我难过的,是那里面还夹杂着一丝瞧不起。
他端着餐盘走开,我看着他的背影,悲伤地想起一首歌:
“今天的你有点不同,异常的冷漠,怜悯的眼神注视着我。
在你面前,我变得卑微。你的存在像是顽疾持续折磨。
即使全世界都背我而去,就算所有人都投来交织复杂的目光。
我最伤的痛,也只因你变得和他们一样。”
我站起来,赌气似的,用王俊凯能够听见的音量说道:“好!我加入你们!”
斑马高兴地往我肩上一拍:“好样儿!”
“喂,周舟,你干嘛!”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冰凉的心底升起一丝暖,回头看去。
是赵辰。他手里拿着一本漫画书,站在食堂电视架下,枣红色格子衬衣衬得脸特别白,他朝我招手:“周舟,你你过来,我找你有事。”
虽然不是期盼的那个人,但有人愿意站出来救我出水火,已非常感激。我冲他绽开笑容:“赵辰!”身体加快马力奔向他。
斑马的长手把住我后肩,止住我:“你朋友?”
我肩膀一挪,侧眼瞪他:“要你管!”然后屁颠屁颠地挽起赵辰的胳膊就走。
赵辰高我一个头,腿也比我长,却没我走路快。我胳膊使力,拖着跟我步调不一致的他。
斑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答应加入,就是我的人了,我当然得管你!”
我扶额,已经不敢抬眼承接周围投射过来的灼灼目光。
赵辰一脸同情地看我:“周舟,那个蝴蝶结打群架出了名的,你怎么去招惹他啊?”
“你以为我想啊。”出了食堂,我甩开他胳膊,一脸咒怨,“总之我惨了,再无宁日。”
和赵辰简短交谈后,我才知道他是作为美术特长生召进八中的,在27班艺体班。我问薛文艺在几班,他说跟他一层楼,21班。
听说我在火箭班18班后,赵辰喜滋滋地拍我肩:“不错啊你,凤毛麟角!”
“别损我了。”我愁苦道,“现在分班是临时的,两周后的摸底考,我肯定会被扫地出门。”
赵辰看了看我,略微沉思地说:“嗯……很有可能。”
午休的时候,我趴在桌子上看赵辰给我的漫画书,时不时偏头瞅瞅对面教室的王俊凯。他也没睡午觉,埋头不知在写什么。
教室外的绿荫里,燥热的蝉声一波一波送来,人在聒噪声中昏恹恹的,空气中飘散着桂花和薄荷汽水的味道。
虽然我在王俊凯心中的形象铁定是一塌糊涂,不过这样一个平常的午后,我和他只隔着一条宽敞阴凉的走道,偏头就能看见,多么的好。
这都是我努力挣来的,我考上了八中,还在最好的班。只要他在,我就还有机会,努力挣表现分,努力扭转局势。
下午学校组织初高中部在大礼堂开学典礼。每个班坐两列,我们班和王俊凯班相邻。我个头一般,坐在中间。
我的眼睛连忙在邻班找王俊凯,很快,我看见了他,他比我靠后几排。
知道他在哪,我就安心了。
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王俊凯立即抬头,目光一下子击中我。
我有点怵他,但还是犯怂地冲他招手,舔着脸笑。
他用零表情回应我,将视线移向主席台。
我吃瘪地歪了歪嘴角,然后看见我的噩梦马洁玉同学就坐在王俊凯后面冲我挥手:“哈喽啊,周舟!”
我立即表情管理,用零表情回应他,转过身体,将视线移向主席台。
主席台上,训导主任大声宣布:“接下来,请优秀学生代表向学弟学妹致欢迎辞。”
当穿着制服裙的优秀学生代表走上讲台,对着话筒优美地演讲时,我惊住了。
这时旁边突然有人捶了下我肩膀,得瑟地说:“怎么样?我媳妇儿!”
我斜眼一看,马洁玉和旁边的同学换了位置,一个高个儿挡在中间也不觉得羞耻。
他见我用惊悚的眼神看他,抬起手掌把我脸搬向主席台:“别看我,看她!我媳妇儿,李芮!她很棒吧!”
没错,主席台上那个讲起话来唇角好像洋溢着春风的高中部学姐,就是昨天我拖着她在小巷里乱窜的女生。
我看看气质优雅的优秀学生代表李芮,再看看旁边顶着蝴蝶结绷带咧着嘴傻笑的混混马洁玉,突然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这样的学瞎都能追到学神,那我学渣周舟还怕追不到学霸王俊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