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寒疾

“多谢张家大娘和二虎兄弟盛情，花满川叨扰了多日，如今便告辞了！”

花满川原本的打算不想太过麻烦张家母子，怎奈张家母子二人盛情挽留，花满川便又多留了几日。如今，正是打算要告辞了。

张二虎有些不舍，硬是送了很远，“花大哥，前几日不是住得好好的吗？怎的就要走了？”

花满川拍了拍张二虎的肩膀，安慰道“二虎，你别多想。这几天是我过的很舒心的日子了。”

“那怎么不多留几日？”张二虎道“花大哥见多识广，我，我听你说话总能知道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事。”

花满川笑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正因如此，我想要离开这里，去外面闯荡一番，长些本事！”

张二虎羞怯道“到底是花大哥了不起！我真羡慕你！”

“是我该羡慕你，”花满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这几日，看着你和张大娘，虽然相依为命，却能彼此支撑。我也会想，若是我的爹娘还在，我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幼时在上官府的时候，花满川也十分羡慕上官文昊和上官淑悦可以得到上官夫人毫无保留的疼爱，上官将军也是一样的，面上威严，但内心对于子女的疼爱是无法掩饰的。年幼的花满川总想着只要自己习武再刻苦一点，念书再用功一点，上官夫妇也会更喜欢自己。但是，随着年龄的长大，花满川也懂事了，他明白了自己再怎么样也比不过上官家的兄妹两个。人的血脉天性，当真是作不得一点假！

“如果可以，我想打听一下我父母的下落。”花满川正色说道。

张二虎点点头“一定会找到的！”

花满川爽朗一笑“那就借你吉言！行了，送到这就够了，你快些回去陪着张大娘吧，省得她该担心了。”

张二虎吸了吸鼻子“花大哥，你有时间记得回来看看啊！”

花满川挥了挥手“放心吧！我一定会回来的。你也要好好的，保重！”

张二虎眼看着，那个面如冠玉，身形挺拔的少年一如来时一样，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周身气质卓然不凡，倒像是说书的口中常常讲到的少年英雄。

“我也要做一个像花大哥一样的人！”

对于某一个人的钦佩敬仰犹如一颗小小的种子，起初时就这样轻轻落在心间，再往后的日子里，随着岁月沉积，终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花满川带着的干粮不算多，想着尽快翻过大山，可是天不遂人意，第二天夜里便飘起鹅毛大雪。花满川在一处山洞中醒来时，雪已经积得很深，只看见四周白茫茫一片，零散的立着几颗光秃秃的树干，叫人辨不清楚方向。

他将包裹背在背上，对着手掌哈了一口气，然后使劲搓了搓，外袍裹得更紧些，心中默默盼着大雪早早停了，好尽快走出深山。

起初还好，花满川憋着劲一心想着早点下山，可是之后的几天，他越走越心慌，身上的干粮早就吃完了，他又累又饿的，脑子也总是昏昏沉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晕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转。入目全是一片惨白色，周围安静的可怕，似乎是天地之间仅仅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迷迷糊糊之际，他似乎又回到了上官府，依然站在院子里看着教习师傅给上官文昊喂招，自己在一旁拿着木剑认真比划一招一式；画面一转，上官淑悦央求着自己带她偷偷出门，一边扯着自己的衣袖，一边撒娇“满川哥哥，你就带我出门吧！我都好久没出去了，我保证早点回来，不叫母亲发现”，自己无奈答应，结果一回来就被上官夫人痛骂一番；场景再次变化，他跪在地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上官夫人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是要你记住，自己的本分！你对于上官家终究只是一个外人。”

“花满川！你离我的两个孩儿远些罢！”

“上官家，已经容你不得了！”

花满川颤颤巍巍地伸出冻得红肿的手，仿佛是要抓住什么，紧闭着双眼神色痛苦地哀求道“我不想走••••••求你••••••我••••••不离开••••••”

“喂！怎么在这儿睡了，醒醒，啊——”

少女轻呼一声，只见纤纤玉手被这个昏睡中的“登徒子”紧紧地攥在了胸前，少女皱了皱眉，想要抽回手，不想这个“登徒子”攥得更紧了，冷得上霜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竟然滑落一颗晶莹，含糊不清地道“••••••不走••••••”

一旁的奴仆上前催促道“小姐，这人都冻成这样了，只怕是活不成了，咱们就别多管闲事了，老爷那边一直催着呢，若是等得久了，少不得又要责骂小人了！”

少女头也不回，冷哼一声“老管家，你是不知道本小姐这一趟是来干什么的吗？既然在菩萨面前发了愿，若是渡过这次难关就要救治这一路遇见的每一个病人！回程之际又遇上了这个人，难保不是菩萨考验咱们是否心诚！”她阴沉沉一笑“还是管家觉得家族兴旺无所谓，我在菩萨面前为家族祈愿也无济于事？”

这一番话怼得老管家哑口无言，只好冲着其他人使眼色，希望别人再继续劝劝这位大小姐。

“我知道家里催着我回去，你们都是父亲派来的，耽误了时间，惹得主子不高兴，自己也没好果子吃！”少女顿了顿，“医者不在此处，我也不难为你们，咱们就把他送到落花涧那里吧。”

少女垂眸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少年，手掌之下仅能感受到少年微弱的心跳。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落花涧主人救你还是不救，又救不救得了，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