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偶遇

算来，已经是除夕了。往常这个时候，他都会在上官家帮忙，或者招待宾客，或者迎来送往，现如今，什么事情都没有了，花满川反倒觉得空落落的。

花满川在城中客栈里面住了大半个月，身上的钱已经不多了。又怕上官宏辉从军营中回来发现自己离家会派人来寻自己，匆匆退了客房。然而，花满川站在店门口便有些惆怅，他连自己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他想着的便是安心做好上官家的家臣，跟着上官宏辉和上官文昊一同奔赴战场，凭一腔热血，铮铮铁骨，报效家国，于千军万马之中与敌人奋勇厮杀，叫敌军望而却步，即便到了最后，也应该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可现如今，这愿望竟是永远也完不成了。

寒风渐渐大了，带起了空中飘洒的晶莹雪粒，花满川止住脚步，茫然的抬起头，望着街道两旁紧紧关闭却挂上红灯笼的店铺，平生第一次，品出了“孤寂”二字的味道。他有心避风再喝些酒暖暖身子，于是寻了一处背风的位置坐在石阶上，取下腰间挂着的酒葫芦，仰头饮下一大口，顺势靠上石墙。自言自语“独行独坐，独唱独酬还独卧”。语罢，自嘲一般地笑了笑，又是一口烈酒，缓缓阖上双眼。

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静下心来想想，自己与上官家非亲非故，上官家于自己有恩无怨，便是要自己舍命相报，自己也是应该义不容辞。可是自己呢？只会给人家带来麻烦。若是早些察觉出上官淑悦对自己有意，便能言明，自己对她只有兄妹之谊，劝她寻得佳婿。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影响姑娘家名誉。他漫无目的的在望都附近的小镇闲逛，街上早就没什么人了，正值春节，家家户户无一不是热热闹闹，团团圆圆，唯有自己，孑然一身，倒是落得个干净！

“恩公！”

就在花满川诧异之际，只见自己从前放过的“小贼”就站在拐角处笑着喊道“恩公。”看清了自己的面容后，提着篮子小跑过来。

花满川难得碰见个熟人，总算是在百无聊赖中，获得一点慰藉“竟是你？”

那小贼羞怯地笑笑“恩公••••••你别误会，我，我早不干那种偷鸡摸狗的勾当了！我现在给村子里的王屠户当伙计，没啥出息，但好歹能够温饱！”说着还将手中的篮子朝着花满川递了递，脸上一团喜气，小心地说道“恩公，我，我没扯谎的！不信你看，这是王屠户卖剩的肉送了我一些，让我回家和老娘过个好年！”

花满川点点头，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温和地说道“母子相依为命，着实不易，但好在彼此也是个支撑。你好好干！再苦再难的日子，你们都能撑过去的！”

小贼红了眼圈儿，随即又问道“恩公这是要赶路？我，我没耽搁您吧？”

花满川有些无奈地说道“别一口一个恩公的了，听上去像老了几十岁！我叫‘花满川’。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了，反正也是漫无目的罢了，哪有什么耽不耽搁？”

“花大哥，我叫张二虎。”张二虎诚挚地说道“花大哥，之前多亏了你给我指了一条明路，又给了我钱，让我给我娘看病。我娘说你是个大善人，还说让我一定要把钱还给你！”张二虎挠了挠头，羞涩地说道“我现在的钱不够，不过••••••我一定会攒钱还你的！花大哥，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到我们家吃顿饭吧？”

花满川听见这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好样的，二虎，总算是像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郎！不过，花大哥不用你还钱••••••”

“这，这怎么行呢••••••”张二虎急急忙忙地说道。

“二虎！”花满川笑了笑说道“虽然，花大哥不用你还钱，但是花大哥有几件事要你帮忙！”

张二虎郑重的点点头“花大哥你尽管吩咐！”

“第一件事：好好孝顺你娘；第二件事：倘若以后遇见有难处的人，你能帮的就尽量帮一把。”

张二虎一口应承下来，问道“花大哥放心吧，我都会做到的！就这些？还有吗？”

花满川顿了顿，神色有些落寞，最终还是开口道“往后我大概不会常常在望都了，麻烦你多留意着上官将军家，若是有什么大事，便给我送个信儿！”

“没问题！”张二虎答应之后，才反应过来“花大哥你不在望都了？那你要去哪？”

花满川不在意的笑笑“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呗！你放心，我若是安顿下来了，也会派人知会你一声的！”

“那下次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张二虎想了想“花大哥，要不你和我们一起过年吧？我娘说，新年新气象，热热闹闹的吃一顿年夜饭，来年会有好兆头！我娘要是看见你，也一定会很开心的！”

花满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就答应下来了，等他回神的时候，已经跟着张二虎回到家了，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农妇正在院子里面洗菜做饭。看到张二虎后，本来蜡黄的脸堆满笑容，在得知花满川就是帮了自己的恩公之后，更是热情不已，嗔怪的看着张二虎“二虎也是的，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花少爷要过来，我该再准备些吃的。”

花满川安抚道“张大娘，您不必客气的，我和二虎遇见也是缘分。您大病初愈，还这样费心招待我，我已经很抱歉了，若是再客气的话，我是真的不能留下来了。”

张大娘局促的笑笑“乡野人家，粗茶淡饭，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花满川倒是没客气，一边跟着在厨房帮忙，一边问道“张大娘病可好些了？”

张大娘点了点头，神色显出几分欢喜“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遇见了你们这些好人！”原来，前两天来了个官家小姐身边还带着几名医者，这位小姐曾在寺庙中许下心愿，并许诺若是心想事成，便沿途一路免费为人看病问诊。那姑娘一副菩萨心肠，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张家这样的穷苦老百姓，凡是找到她了，她都会一视同仁，叫人尽心医治，赠送药物。

张大娘感叹道“这世上，到底还是好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