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海还是被打了镇定。
和月一样。
对于同病房的星和羊来说,这种场景似乎见怪不怪。
十四岁的星像个大人一样说:人真的要这么痛苦的活着吗?
羊沉思良久:或许是吧,就像夜晚,不管地球如何,是战争还是海啸,它从不迟到。
已经半夜十一点了。
病房里的四个女孩,除了被打了镇定昏睡过去的海。
其他三个女孩都精神的很。
羊带着耳机打游戏,越打情绪越发的激动。
羊激动的站了起来:靠!怎么回事啊!
星已经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痛了。
她又吞下了护士给她的安眠药,护士说,这是不时之需。
终于,脑袋开始昏昏沉沉的。
好像就快睡着了。
月看了眼海,也吞下了安眠药。
此夜愿与她眠。
就剩羊了,羊的动静越来越大,惊动了护士。
护士走了进来,逼着她吃下安眠药。
睡意上头。
羊也睡着了。
夜,归于平静。
次日,海最先醒来。
心头躁动,海抓着自己的胳膊,用力的扣着。
似乎微薄的痛感可以让她的心变得平稳。
随之醒来的是月,她看到了海。
海的举动她也看到了。
她穿上鞋子就来到海的身边。
将她的双手捏在一起,对着她的眼睛说:冷静下来。
月像个医生一样。
海果然冷静下来了,她有点无力的看着月:月,日子好难熬啊。
月轻轻将她拉进怀里:苟活也是活。
这一刻,才相识两天的女孩,相互拥抱在一起。
试着感受彼此的痛苦。
又像彼此认识许久。
月松开海,用手轻轻整理海的头发,温柔的对她说:别怕。
海点点头,她也轻轻的捏了捏月的胳膊。
然后将月的袖子向上拉开,她清晰的看到月胳膊上的伤疤。
是月伤害自己后做手术留下的。
海的泪水打在月的伤疤上,她的手轻轻抚摸。
语气中满是心疼:你怎么这么傻。
月笑了笑:你不也是一样。
说罢转头看向还在沉睡的星和羊说:我们都是一样的,却又都不一样。
海看着月,像是没听懂:我,有点懂,不听,听不懂,嗯。
月有点心疼海,她对海说:没关系的。
就在这时,星醒来了。
她对着海说:我们开心点,免得她们又把咱们绑起来。
星是个开朗的孩子。
可开朗的孩子也会难过。
羊姗姗来迟,醒来就看到海和月正在给星梳头。
羊嘟嘟嘴:你们真是的。
海笑了笑:快起床吧我的小公主。
月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啊,一会还要来人心理辅导呢。
她们挺正常的,只是偶尔会难过。
海和月给星梳好了头发。
就在这时,护士也来了。
像踩着点。
她笑着对四个女孩说:很棒。
像鼓励一样的话。
海作为大家长。
她拉着星,月拉着羊。
几个人跟着护士出了门。
一路上,每个房间里息数出来了许多人。
海紧紧的拉着星的手。
她明白,这个小孩可能会害怕。
海回头看了眼月,月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别害怕,我在呢。
月的眼睛像是会说话。
海这才放下心。
拉着星走向操场。
条件有限,没条件一对一。
一个院区五十几人,全都挤在操场。
海叫着月:这边。
月拉着羊走了过来。
海和月就像两个大家长,带着星和羊。
很快,一群人走了进来。
领头的是院长。
一个年近半百的男人。
身材姣好,没有啤酒肚。
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平日里的医生,还有一个看起来就很温柔的女人。
女人不戴眼镜,身材丰腴,却不胖。
眼神清明,看起来就像个通透的人。
身上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好像每个心理老师的身上,都有些一股让人安心的味道。
海看着女人。
她认识她。
她曾经去找她做过心理咨询。
她悄悄将头向月探过去:我认识她。
海看了眼月,又说:之前我找她做过心理咨询,她真的挺好的。
月看了眼前面的女人,又看了眼海,开口:她很有名吗?
海想了想:不算有名,但她的技术很棒。
海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半晌,心理老师提出了互动。
她说要带她们做个游戏。
说话间,老师拿出了一条绳子。
她说:我会用绳子把你们两两分组绑在一起,然后请你们在不解开绳子的情况下,拿到对方身上的某件物品。物品由我放置。
随后她又说:物品由我放置,你们只能与身边的人组队,不能挑人。
大概是怕落单的人伤心吧。
海看了眼身边的星。
星也看了眼她。
这算是默认了合作关系。
日爬头,太阳越来越大,越来越热。
老师将两两一组绑好后,对他们说:现在我们走到那边的树荫下吧。有点热。
她们认命的向那边走去。
海伸出手挽住了星。
星看了她一眼,手臂微微弯曲,算是回应。
另一边的月,别扭的拉住羊的手。
羊笑了笑,在她的耳边说:没关系的,就算你喜欢女孩,也没关系的。
没关系,喜欢女孩,也不妨碍你是个好人。
月笑了笑,看了眼已经在树荫下眼巴巴向这边往的海和星。
她愉快的走了过去。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树荫下。
老师一边拿着一张报表,一边观察她们。
写写画画,像在评判一场比赛。
老师笑了笑,走上前来。
温柔的说:好,现在我们就可以开始给互相的身上贴东西了。
说着不远处一个医生推来了一个推车。
推车上面有吃的玩的用的。
甚至还有红包。
老师对着她们说:你们选一样你们最喜欢的东西,然后我们用便利贴贴在对方的身上。
只要你们在规定时间内拿到便利贴,那么这个东西就归你们了。
老师停顿了一下,又看着人群说:可以彼此重复,一起喜欢一样东西,并不尴尬。
说罢老师就让到一旁,将推车上的东西显露出来。
大约过了五分钟。
老师走上前,她手里拿着很多便利贴,她温柔的说:现在我们开始写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着她走向前去,给了第一个人,以此类推。
很快,每个人的身上都多了一个便利贴。
海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便利贴,是一只毛绒玩偶。
被贴在了手臂上。
她又转头看了眼月。
月的身上贴的是一本小说。
被贴在了肩膀后面。
她又悄悄移动了两步。
看了眼羊身上的便利贴。
是空白的。
海有些疑虑的看了眼月。
月也感受到了。
她回过头,看了眼星。
又看了眼海。
“原来你想去海边吗?”
月对海说。
海点了点头:嗯,想去。
海写了一个推车上没有的东西。
月没有写。
很快,一声令下,倒计时三分钟开始了。
其他组的人都在彼此努力,甚至有直接扑倒在地的。
与此同时,相伴的还有纯粹的欢笑声。
她们或打闹,或互骂。
或是如何。
总之,那一刻的笑是发自肺腑的。
而海,她也在努力尝试,只是兴奋状态让她冲昏了头脑。
她咬着自己牙齿,警告自己不要乱动,以免伤害了星。
另一边的月无欲无求的站着,任由羊努力的拿到自己的便利贴。
很快,月就发现海的不对劲。
她发现海开始背诵《洛神赋》。
一字一句,句句不差,而且感情到位。
与此同时,羊也因为拿到了便签而开心的跳了起来。
月挣脱着解开了绳子,冲向了海。
她来到海的身边,将海身上的便利贴拿了下来,放进了星的手里。
随后解开海的绳子,将海拉到操场上。
她对海说:冷静一点。
海像是听不到,只是一味的重复《大学语文》的内容。
月向前一步,一把抱住了海,大声的呵斥她:住嘴。
月的声音有点大,引来了老师和护士的关注。
同时也让海闭了嘴。
她轻轻的对着海道歉:对不起。
海摇摇头。
然后将头埋在了月的怀里。
老师赶来,看到这一幕,心里有点开心。
愿意接纳,就是好的。
一天的心里辅导结束了。
所有人都精疲力尽的回到了病房。
这一天,好像压力得到了释放。
就连月也是,她终于明白海说的“她很厉害”是什么意思了。
她确实很厉害。
她可以让人将压力无形中释放。
而不是刻意引导,让人说出伤疤。
月看了眼星。
星正在欣赏她的毛绒宠物。
一个十四岁的小孩,这才是她该有的样子。
而羊此刻也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一本她说已经绝版的小说。
倒是海,她正站在被层层铁框锁住的窗前,透着那一点缝隙看着外面的世界。
她是不是后悔了?
月听说,她是自己进来的,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月走到海的身边,轻轻唤她:海。
海的思绪被抽了回来,她转过头,第一次正式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孩。
她留着短发,眼神凌厉。
耳朵上带着黑色的耳钉。
手上还有一处纹身。
看起来忧郁又带着一点神秘。
“怎么了?”
海回应着月。
月看着海纯粹的眼睛说:你没办法去看海了。
海低下头:我知道。
月也透过缝隙看了看外面。
她对海说:为什么进来。
海说:我只有十万块,十万块没了,我也就没了。
月有点激动,她对海说:那你怎么不去海边,要来这种鬼地方。
海说:我想死在海里,可我不想让我的钱为我陪葬,让我的青春为我陪葬,让我这些年的汗水为我陪葬。
“我想孑然一身的走。”
月听着海的话,逐渐沉默。
原来海是个心思如此细腻的人。
她曾来过人间一趟,就要干净的来,干净的走。
月想了良久,她小心翼翼的开口:我可以用十万再买你一个等待吗?
海有点惊讶,她回头看着月,问她:为什么?
月低下头,有点难为情:我认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
海看着月,一个才与她认识不久的人。
算朋友吗?
可不算朋友,为什么月就像能看透她一样。
海笑了笑,对着月说:你是小富婆啊?
月摇摇头:不是,但是,我觉得你比钱更加贵重。
海愣了。
她想起自己曾一手推开的朋友。
也曾对她说:我不在乎什么,只要你快乐。
原来,不是骗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