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七十五

　　这笑容其实是有些勉强的——眼神略闪烁。

　　有些逃避意味，像做了错事却不敢面对大人斥责的孩子。

　　他抿了抿唇，少年继续道:“之前你问我，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那座小城时，我说没印象了。其实，我是骗你的。”

　　“……为什么？”

　　苏离难以压住心底的讶异。那种怔然神色在他明艳的脸庞上显露得更加明显。

　　简落低下头，沉默了一两秒，方慢慢道:“我，我可以不说吗……就、就当我胆子小吧。”

　　这要怎么说？

　　原先是带着目的去接近人家的，什么前尘，什么十年前，不过是一场骗局，即便演的成分不多，有时真真假假也分不清，但终归目的不纯粹。

　　连他也不知道，那时那样做，究竟是否太恶心。

　　他是去了苏离十四岁时最痛苦的一段记忆没错，但并未想过要拯救些什么，或是将人在堕入深渊前稳稳地拉出来——他只是恰好穿到了人已堕进黑暗的时刻，然后装模作样地施一把援手。

　　那时他从不觉得自己要对与己无多大关系的陌生人赋以多少同情或关心，欺骗或其他什么，都做得理所当然。

　　简落低头的模样比有时肆意微笑显得要乖顺得多，也缄默感更多，纤颈白藕般一截，黑发柔顺地显出新娘缎带般的质地。

　　他眸中神采是明是暗却被遮住了，教人看不分明。

　　他如此回答，一听便知磕磕巴巴，勉强得很。所有的理由亦站不住脚跟。

　　简落自己也不知为何这时他的胸膛会既闷，又慌得厉害。

　　嘭、嘭、嘭……

　　不回忆从前与苏离有所牵连的那段时日还好，一旦记忆打开一扇门，洪流汹涌，滚滚而来。

　　这洪流并非只狭窄地关于十年前那个阴雨连绵的小镇，还裹挟了许多他看不清，也说不清的东西。

　　“没关系。”

　　简落听见那个带有妖娆气质，却并不娘气，反倒出尘得分外好听的声音低低地响在近于他头顶处，甚至有些温柔。

　　声音的主人抬起手轻轻抚摸他发顶，像是在给慌乱的小动物顺毛，这声音一点也不冷:

　　“不想说就不说吧。刚好……我也记得你呢。”

　　简落被这样抚摸着头发，只觉之上施加的力道十分巧妙，奇异地舒服。

　　他觉得方才那股奇怪的突然闷击而来的情绪平复了些，于是眨了下眼，抬起头来，静静地看向声音主人。

　　有一点诧异，更多的是傻傻地发愣。

　　——正如苏离的感觉:不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这男孩都一样傻傻的。

　　苏离却不同于更多时候的笑容不过朦胧一二分或似是而非，这时的眉眼弯弯看起来很真实，是伸手可触及的。

　　“不就是之前没说你还记得我，这有什么？虽然，我是早已认出了你的。”

　　简落眼中的诧异更多了些。瞧着更傻了。

　　对方早已认出他这事他自然知晓，可未想到，对于他的突然坦白，对方竟一丁点负面情绪都无。

　　苏离的眉眼在此时看来，更是美极。“起初我是有些惊异，又有些气你居然才过十年就认不得我了。后来想想，你那时才多大，尚不过丱角小童，会忘记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