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四

　　他刚跑大概有个几十米，忽然下起了雨。

　　小雨，一点一点的，滴滴答答，像丝线。

　　他身上的衣服几乎没被打湿，只是一味地往前跑。

　　他要去的地方，不远。就这么跑了有几分钟吧，便到了。

　　这是一个花坛，长方形，静默在如磐夜色里。它的不远处是嘉和广场。

　　这花坛是白瓷砖砌的，此时正淋在十月的小雨中。——花坛边上，倒了一个人。

　　衣衫不整。看样子是本坐在沿上，不知是不是昏迷了，身子歪倒在一旁，脸也是往下趴的，看不清模样。

　　跑几分钟本不是难事，无奈这身体太小，刚到这儿一停下，简落就忍不住捂了胸口喘气。脸颊可能跑得有些热。

　　他往眼前花坛走去。

　　直到站在似乎是昏倒了的少年前面。

　　是的，少年。

　　他知道这个衣衫凌乱，倒在雨中的人……是十四岁时的苏离。少年苏离。

　　小娃娃简落蹲下身来，有点懊恼没带伞出来，或者带件外套也好。

　　他伸出两只小手，先小心地，将这人的脸往自己这边轻轻转了一下——

　　是一张美艳至极的少年的脸，艳色却仿佛隐在淡淡的水雾里，极颤人心神，却又教人说不好究竟是哪一种美丽。

　　很好，还是苏离的轮廓与五官，只是稚嫩了一些。

　　都是一样的美，只是十年后成熟一些，像开到最盛时的花，更为引人痴迷；而这时较青稚，但气质也更单纯些。

　　就算是简落，这么一下看到少年时期的苏离，还是不由为之怔了一怔。

　　十四岁的苏离啊……

　　倒不是为见着这样的容颜而怔，只是方从此人二十四岁的时空过来，见着十四岁的对方，青年与少年……

　　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有种，时空错乱、光影离散之感。

　　似活进了电影里。落幕前，见着另一个时空的对方。

　　想起大约一小时前，十年后路过他被表白现场，漠然路过的苏离，又瞟瞟此时如此狼狈地倒在这里苏离，再联想对方的经历……

　　……嗯，造化弄人。

　　但此刻不是瞎感叹的时候。

　　简落继续蹲着，将两只手分别按在苏离两边肩上，开始摇晃起苏离的身体。

　　还好苏离本人就是匀称的身形，十四岁的苏离更是偏纤细型的，——虽然没简落瘦，但摇起来也没多费劲。

　　“大哥哥、大哥哥……”

　　“大哥哥快醒一醒……”

　　“大哥哥……”

　　＊

　　细细雨声连绵。

　　滴答滴答……

　　苏离隐隐感到，有人在摇晃他的身体。

　　他的神经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他终于从惫极的昏睡中醒过来。

　　他睁开双眼，映入他眼中的却是……一个孩子。

　　原来方才他听不分明的喊声，正是这个眉眼俱天真无邪的小孩子发出的。

　　他的神经稍放松了一些，在醒来的一瞬间绷紧，似要蓄势防卫自己的身体也复软下了一些。

　　“大哥哥，你醒啦……可是，你怎么睡在这里呀？”有着一双干干净净的琥珀色眸子的小男孩疑惑道。

　　这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