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林染清低头，指尖轻轻弹了弹衣服上阳光送来的灰尘，才发觉自己已经发呆了很久，大概有三个小时。

闻潜推门而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这幅傻傻的模样。

“在想什么。”闻潜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林染清摇摇头：“原来一个场景能在人的脑子里待那么长时间，连一个细节都不忘。”

闻潜好奇地走过去，伸头瞧了一眼。依旧是那个少年，五官草草勾勒，动作却很细致。他十指相扣坐在长椅上。神色平淡，但画出了少年安静下的喜悦。

长椅后的窗户，以及窗台上的仙人掌，所有细节丝毫不落。

“你看的出漏了哪些细节吗？”林染清用食指挑了挑已被清水洗净的画笔，不经意间抬眸，和闻潜撞了目光。

他回避了，反问道：“你不在里面？”

林染清一笑，两人都知道了他画的是哪天的场景，他也在回避，沉默不语。

气氛有些微妙，尴尬中透着青春的暧昧。

“你的画都喜欢这样么？”

林染清问：“什么？”

“没有五官，其他地方都很清晰明了，不论衣服的褶皱。还是光影、颜色。”

他点点头，回答说：“为什么在讲一个故事的时候，主角一定会里面呢。”

闻潜随意地往床上一坐，手撑床沿：“没有主角哪里来的故事？”

林染清笑而不语，但是闻潜很快注意到他的笑容僵住了。

他缓缓躬起背，发出一身低喘，后背发冷汗，脚趾蜷缩。

闻潜急了。他起身扶住林染清，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问道：“怎么了？”

林染清的眼眸里积满了泪水，却强撑着不肯眨眼，生怕眼泪就随着睫毛的颤动落下。他一只手撑着墙，另一只手像是要寻找什么似的四处乱晃。

闻潜抓住了他的那只手，俯身靠在他肩上，微微转头靠近他的耳畔沉声问：“胃痛？”

林染清感到耳边一阵酥麻，但很快被疼痛掩盖过去。

“我……我没事。”林染清不想要闻潜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太虚弱，太没用了。

“我叫医生来。”闻潜慢慢地将他的重心偏在靠墙的位置，转身去按铃却被他抓住了。

他的力气很小，但是闻潜并没有挣脱。

“别……我不需要……”

林染清虽然疼习惯了，但是对疼的害怕和敏感却没有缩减。

他觉得只要忍忍就好了，就算医生来了也是打止痛药，而且副作用很大。

闻潜却先摇头，温柔地拍了拍他的手：“怕痛的话就不要忍，不用忍。”

唐黎给他的人设是先叛逆后乖顺，再是顽强、坚忍。

自己更是不能再大众面前表现出虚弱、害怕和恐惧。

可越是逼迫，他就越害怕，对疼痛就越敏感。哪怕是疼死也得笑着疼死。

闻潜却不忍心看到他满头大汗的模样，连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乖，我们叫医生来好不好？”

林染清把力气全数用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结果只撑住了几秒钟，整个人就要倒下去。

闻潜见状，赶忙抱住了他。

林染清已经15岁了，正值青春年华，本应身强体壮。可是现在的他，骨瘦如柴，闻潜轻而易举地就能抱起他整个人，不禁有些心疼。

他的眼神飘过去，眼内的隐忍更是让他心跳加快与担心。

闻潜搂住他细极的腰，两个人都沉默着抱了一会儿。

“闻潜，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林染清的声音有哭腔，委屈不甘如同入眠已久的火山被唤醒，无法控制地涌上心头，席卷着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我没有活够……”

闻潜感觉到胸前的衬衣湿了些，抬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林染清这辈子太多事情没做了。